仅仅一觉醒来,就跨越了十六年的时光。昨日还同床共枕的妻子,今天就变成了几乎认不出来的贵妇。而且还蹦出来一个跟自己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这还没完……竟然连他自己都变成了一个女人。
命运会开这么恶劣的玩笑吗?
这么想着的同时,胃里翻涌的酸水把他从宿醉中强行拉回了噩梦般的现实。他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伏在一个披着一件白色的兜帽的人背上。
「唔……」
在变成女生后,莲恩的身材比原本要小了一圈。可这个把他当做包袱一样背在身上的人,竟然比他还要娇小很多。拜此所赐,他的靴子都拖在了地上。
「喂,你是什么人?」莲恩挣扎了一下,很轻松地就从这个人的背上挣脱。由于那双抓着他胳膊的手掌分外柔软,莲恩猜想这或许是个女孩。
「……」
兜帽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这时莲恩才发觉自己和她处在一条建筑夹缝间昏暗的小巷内,前前后后都没有行人的踪迹。
莲恩警觉起来,魔力流转充盈全身,沉溺于酒精所带来的副作用霎时间便消退了大半。虽然身体变成了这样,但幸亏身为勇者的力量没有任何变化。若是这人心怀不轨,他可不打算让她称心如意。
「……诶?你是赛菲吗?」
那人将兜帽放下,露出一头令人怀念的浅绿色长发。与头发不同,她的眼睛有着祖母绿宝石一般更深邃而悠远的颜色,无数玄丽而曼妙的纹路流转于其中。
而有着这双眼睛的人对他而言何止是相识,简直是可以交付彼此性命,出生入死的同伴。
赛菲·克劳迪亚斯。永生不老,立于艾提希拉大陆无数奥术探寻者,魔法使用者顶端,仅有一人的贤者。她是勇者旅团的成员,也是莲恩最亲密的伙伴之一。
即使被叫出名字,赛菲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她抬起手,眼中的花纹像是齿轮一样旋转,然后嵌合成法阵的样式。而后紫色的光芒从她眼中迸发,在二人的跟前割裂空间,形成一道传送门。
「跟上来。」
抛下这句话,她便径直走进传送门。莲恩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跟了上去。
在幽紫的空间通道中,赛菲也是不发一语。察觉到那一丝不协调与陌生感后,莲恩恍然大悟。
恐怕眼前的赛菲并不是她的真身吧。在还和她一起冒险时,她就开发出了分身和镜像的法术。但就自己所知,那时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达到现在这样能让他这个勇者都一时无法辨明真假的水准。
在空间通道的出口处,是一处被蓝色的奥术火焰灯炬照得如同白昼的六边形厅堂。望着四周白玉般的墙壁和似乎向上方无限延伸的螺旋状水晶阶梯,莲恩感到一阵虚脱。
这里他来过很多次了,贤者之塔——隐藏在大陆东部尽头山脉深处,终年暴雪,无人知晓的雪峰之上的高塔,贤者的居所。
「算上这次,应该是第七次爬这个楼梯了……唉。」莲恩叹着气踏上阶梯,却发现赛菲(?)停在原地,以一种疑惑的视线漠然地看着他。
「你在做什么?」
「爬楼梯啊。那不是去你的房间的必经之路吗?」
「没有必要。这里有电梯。」
「电梯?!」
说着,赛菲(?)推下白色墙壁上凸起的一个晶状棱柱,二人头顶便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声。不多时,一个以白色树木盘虬而成的框体就从塔的墙壁中出现并落到了地面上。而在莲恩还在目瞪口呆之际,她便先一步进入了框体。
「明明我只是随口一提而已……她竟然真的搞出来了?」
莲恩查看电梯,发现整个电梯框体上都镌刻着复杂至极的奥术纹路。而在电梯侧面的面板上,居然还有同样用水晶浮雕的楼层按钮。赛菲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形式才在这个世界里用魔法实现了现代电气工程的技术造物,他暂且蒙在鼓里。
这异世界的电梯出乎他意料地快,而且由于是像鸟笼那样的结构,感觉就像是在百货商场乘坐游览电梯观光。这座塔通过空间折叠的高等魔法得以在纵向或是横向上无限延展,所以塔有多高基本全看赛菲本人的心情——不过她总是会把自己的房间设置在最顶层。
「嘎吱吱。」
随着电梯缓缓停止。在莲恩面前出现的,是一个令他感到怀念的楼层。这个楼层的空间里林列着无数架高可抵到墙体顶部的巨大书架,每一个都塞得满满当当。而在楼层中央两排书架之间的过道上,一个穿戴着白色兜帽的娇小身影正从书架上取书。她的脚下明明空无一物,可本人却像是踩在台阶上一般可以在不同的高度自由移动。在听到电梯的到达声响后,她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转过身来。
「……赛菲。」
莲恩几乎是像要哭出来一般叫她的名字。和停留在他身边待命的那个分身不同,眼前的赛菲毫无疑问是真货。她那永葆青春的容颜与眼眶下面浓重的黑眼圈和一天之前……或者说是十六年前如出一辙,没有任何改变。
「你谁啊你?怎么进来的?」
赛菲那狐疑的眼神差点让莲恩晕倒。但他仔细一想,自己现在变成这幅模样好像是会让人误会——不对,她不是有那对能透析万象,还能代替法杖进行施法的贤者之眼吗?
「我、我是莲恩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变成这样,但是你的话应该能看得出来的吧?」
「……?」赛菲歪了一下脑袋,那对碧绿眼瞳中的法阵与花纹快速地旋转起来。莲恩知道,她的眼睛此刻恐怕正运转着超过十种以上的法术。
「你说你是莲恩?这笑话可不太好笑,」赛菲踩着虚空缓缓落到莲恩面前,眼中的法阵停止旋转。「我认识的莲恩似乎是个男的。而且,你的身体年龄和他也对不上。」
「不会吧?你也看不出来吗?」赛菲的反应令莲恩有些欲哭无泪。如果是他的身体遭到了什么法术或是幻觉的影响,是绝对不可能逃过赛菲的眼睛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和莲恩是长得有点像。莫非你是他的私生女?」
「不是啊!」
回想起与梅莉娅分别前她的眼神,莲恩又感到一阵阵的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