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万籁俱寂。

涂灵在硬板床上翻了个身,终于陷入了来之不易的睡眠。

这三天来,她像只被放在热锅上的蚂蚁,在庄园里四处打转,尝试着各种杂活,却始终摸不透索菲亚的意图。

此刻,疲惫终于战胜了焦虑,让她得以暂时逃离这个令人不安的现实。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世界,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锅里炖着汤,香气四溢。艾拉坐在餐桌前,托着腮帮子等她做饭,那双绿色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姐姐,今天吃什么呀?"

"你最爱吃的红烧......"

"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刺破宁静,猛地划破了这个美好的梦境。

涂灵一个激灵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哪个天杀的大半夜来敲门!还让不让人睡了!"同屋的胖女佣玛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骇人。

她怒气冲冲地掀开被子,肥胖的身躯让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小贱人在恶作剧,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玛莎骂骂咧咧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咚咚作响。

涂灵蜷缩在床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一样缠绕上她的心头。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庄园里,深夜的敲门声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砰"的一声,玛莎用力拉开门,正要继续发泄她的怒火,却在看到门外人的瞬间,所有咒骂都卡在了喉咙里。她肥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声音突然变得又细又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惶恐:"女、女仆长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涂灵的心沉了下去。

她悄悄探出头,看见门外站着一位身着深灰色精致女仆装的女人。

那服装的用料是上等的丝绸,领口和袖口绣着繁复的暗纹,裙摆的剪裁恰到好处,与她们这些普通佣人穿的粗布衣裳简直是天壤之别。来者正是赛琳娜,索菲亚的贴身女仆长,这座庄园里地位最高的仆人。

女仆长完全无视了僵在门口的玛莎,那双如同玻璃珠般毫无感情的眼睛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涂灵身上。

她走到涂灵床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直接伸手"唰"地掀开了被子。

"啊?"凉意瞬间侵袭全身,涂灵忍不住惊叫一声,彻底清醒过来。

她睡觉时只穿着单薄的亵衣和短裤,此刻在女仆长目光下,羞耻感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地想要抓回被子遮挡身体,却被赛琳娜一个眼神制止了。

"索菲亚大人要见你。"赛琳娜的声音冷得像块铁,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现在就走。"

涂灵认出了这张脸——正是那天站在索菲亚身旁,如同人偶般精准执行命令的女仆。

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索菲亚为什么要在深夜召见她?难道终于要处置她了吗?

不过纷乱的思绪也不影响涂灵内心疯狂吐槽

大小姐,您看看现在几点?您是不用睡觉的吗?

"好、好的......"表面还得装乖巧。

她下意识地想要穿上晾在阳台的佣人服,伸手一摸却发现两套衣服都还湿漉漉地滴着水。

完了,她只有这两套换洗衣物,偏偏都在傍晚时分清洗了,现在根本没法穿。

要不要这么倒霉?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她手足无措时,一旁的玛莎突然反应过来,急忙从自己的衣柜里取出一套洗得发白的佣人服:"穿、穿我的吧。"她讨好地看向女仆长,希望能弥补刚才的失礼。

这是要讨好领导啊!果然职场生存法则到哪个世界都通用是吧?

涂灵接过衣服,迅速套在身上。

玛莎比她胖得多,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瘦削的身架上,袖子和裤腿都要卷好几道才能不拖地。她感觉自己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滑稽又可笑。

走出房间,涂灵发现门外停着一辆银质餐车,上面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

"推着它。"赛琳娜简短地命令道。

涂灵依言照做,内心却更加困惑。

穿过漫长的走廊,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洒下,在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夏夜特有的清凉气息。涂灵深吸一口气。

她一直很喜欢这种凉夏夜独有的气味,青草与夜来香的芬芳混合着露水的湿润,总能让她感到心旷神怡。

两人在一扇巨大的雕花木门前停下,赛琳娜轻轻推开门,示意涂灵进去。

餐厅里烛光摇曳,一张足以坐下二十人的长餐桌占据了房间的中央。

索菲亚独自坐在餐桌的一端,身穿一袭深紫色睡袍,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她手中把玩着一个高脚杯,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液体。

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让她看起来慵懒又充满诱惑力。

当涂灵跟着赛琳娜走进餐厅时,索菲亚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她那身不合体的佣人服上。

那件过大的衣服在她身上显得空空荡荡,领口因为尺寸不合而微微敞开着,隐约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抹白皙的肌肤。

由于衣服过于宽松,胸前布料显得格外松垮,随着她的走动,隐约勾勒出底下柔软的曲线。

索菲亚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紫眸中闪过一丝兴味。"穿成这样来见我?"她的声音带着慵懒的调子,却让涂灵瞬间绷紧了神经,"领口开得这么低,衣料薄得几乎透明...你这是存心要来勾引我吗?"

涂灵的脸"唰"地红了,急忙伸手想要拉紧领口,却发现这件借来的衣服根本没有合适的扣子可以调整。"不、不是的!"她慌乱地解释,"我的衣服都洗了,这是借玛莎的...我、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哦?"索菲亚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缓步走到涂灵面前。她比涂灵高了半个头,此刻微微俯身,目光在她松垮的领口处流连,"可我怎么觉得,你挑选这件衣服费了不少心思呢?看这若隐若现的曲线..."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涂灵颈侧的肌肤,感受到手下的人儿猛地一颤,"还是说,你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我抗议,抱怨我没有给你准备合适的衣物?"

"真的不是!"涂灵急得快要哭出来,双手紧紧抓住衣领,"我怎么会敢勾引您...这真的是意外..."

索菲亚低笑一声,气息拂过涂灵的耳畔:"知道吗?在这个庄园里,试图勾引主人是要受重罚的。"她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危险的意味,"特别是...用这种拙劣的方式。"

涂灵连连后退,却被身后的餐车挡住了去路。

"我向您发誓,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如果您不相信,我现在就去换掉..."

"不必了。"

索菲亚忽然直起身,退开一步,眼中的危险神色被一抹戏谑取代。

"既然穿都穿了,那就这样吧。不过..."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涂灵紧张地吞咽口水的模样。

"若是待会用餐时,这身衣服给你带来了什么'不便',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坐下。"她指了指餐桌另一端,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回荡。

涂灵犹豫着不敢动弹。那张椅子离索菲亚太远了,远到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怎么?不想坐椅子?"索菲亚轻笑一声,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难道你想躺在餐桌上?"

涂灵强装镇定的让自己脸上不要露出任何表情,内心却疯狂摇头:不了不了,我又不是一道菜!

"赛琳娜,上餐。"索菲亚不再看她,淡淡吩咐道。

女仆长优雅地为涂灵拉开座椅,然后将餐车上的食物一一摆放在两人面前。

涂灵的餐盘中是一块精心烹制的牛排,配以烤蔬菜和土豆泥,香气扑鼻。但她盯着眼前的食物。

又来?上次就是这么坑我的!这是要梅开二度?

索菲亚已经自顾自地切起了牛排,动作夸张地咀嚼着,仿佛在享用绝世美味。

她完全不顾及餐桌礼仪,刀叉与盘子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与她那高贵清丽的外表格格不入。

涂灵僵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抓着膝盖,不知该如何是好。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吃了,可能会像上次一样挨鞭子;不吃,恐怕也会被找个理由惩罚。

索菲亚很快扫空了餐盘,然后拿起餐巾,优雅地擦拭嘴角,与方才的吃相形成鲜明对比。

她放下餐巾,目光终于再次投向涂灵:"怎么不吃?"她挑眉,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吃不完可是要受罚哟。"

吃要挨打,不吃也要挨打,这女人就是存心找茬!

涂灵恶狠狠地叉起牛排,把它当成索菲亚的肉般撕咬,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好像还挺好吃的?牛排煎得恰到好处,汁水充盈。手艺还真不赖。

吃完后,涂灵选择装死。

只要我够安静,麻烦就找不上我。

吃完最后一口,涂灵认命地低下头,双手紧握放在膝上。

多说多错,不如装死。她开始在心里默数地毯上的花纹,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抬头,看着我。"

索菲亚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

涂灵僵硬地抬起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

索菲亚的眼睛在烛光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紫色,此刻正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完了!又是那个笑容!和当初在笼子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涂灵的心跳骤然加速,冷汗浸湿了后背。

她记得很清楚,上次见到这个笑容后发生了什么。

求生本能让她猛地站起,由于太过紧张,她同手同脚地走到索菲亚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还特意把屁股撅高——这是她在无数次挨打中总结出的经验:肉厚的地方挨打总归疼得轻些。

"请您动手吧!"她闭眼喊道,声音因恐惧而颤抖,"还请...还请轻一点。"

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让索菲亚和赛琳娜都愣住了。

"噗——"索菲亚突然笑出声,起初只是低声轻笑,随后变成了开怀大笑,"哈哈哈,你这小家伙真是......令我欢喜。"

她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喘不过气来。

涂灵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到索菲亚眼角甚至笑出了泪花。这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索菲亚好不容易止住笑,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起来吧,以后不用这么战战兢兢的。"

涂灵懵懵懂懂地站起身,完全搞不懂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等下跟我去个地方。"索菲亚起身示意涂灵跟上,随后转向赛琳娜,"你去准备一下。"

"是,主人。"赛琳娜微微躬身,目光在涂灵身上短暂停留,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那叹息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奈。

涂灵跟在索菲亚身后,看着她睡袍的裙摆在光洁的地面上滑动,内心充满了困惑。

“又一个被主人特别‘关注’的可怜人。”

赛琳娜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她太了解索菲亚了,当主人对某个人产生兴趣时,那个人往往会面临比普通人更加复杂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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