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攀上陡坡,重回受“焚灭”重创的魔王殿,

空气里硫磺的气味混合着新鲜的血味,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和垂死的咆哮。魔王殿已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度,而是一片混乱的角斗场,强者吞噬弱者,朝着魔王之路晋级。

沃华德紧握着那柄临时缴获的巨斧,斧刃上还挂着史莱姆的粘液。

索薇尼娅跟在他身后,用清晰的指令引导着方向。

他们穿过几条坍塌的走廊,绕开几具纠缠在一起的魔族尸体。在错综复杂的魔王殿里,索薇尼娅总能找到路,绕开战场。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了一处相对完整的区域。一扇巨大的黑曜石门矗立在走廊尽头,门上雕刻着复杂的符文,此刻正闪烁着光芒。

门前,一群形态各异的魔族正围着那扇门。

他们踩在十几具刚死去的同类尸体上,血液浸湿了他们的脚爪。

一位长着臃肿绿色脓包的魔族,正将手掌按在门上,黑曜石门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却不见损伤。

旁边,另一位魔族,浑身肌肉虬结,皮肤赤红、头生牛角,正用一把巨大的战锤猛砸大门,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巨响,但门体纹丝不动。

索薇尼娅从拐角处只探出半个头。

“怎么你没打够吗?怎么没力气?”

“基米的宝库就在里面,谁不想要?”那个血神战士放下战锤,喘着粗气,“可这门,比女魔王的脾气还硬,怎么都打不开!”

一个头上长满蓝色羽毛的魔族用尖锐的声音说:“蠢货,这是变化系的封印法术,蛮力是没用的,得用巧劲。”

他说着,狠狠拔下鸟头上的羽毛,对着大门念诵咒语。羽毛飘向大门,在接触到符文的瞬间就化为灰烬。

“你那套也不管用啊!”腐神魔族嘲笑道,“都说基米大人被勇者砍了头,现在看来,说不定他还活着,就躲在里面看我们笑话呢。”

这玩笑话一出,现场的气氛冷了一下。

“不可能!”血神战士停了下来,立刻反驳,“王座室那场大爆炸,连魔王陛下都失踪了。基米大人就算再强,也死定了。我可是听说了,他的脑袋被勇者整个削了下来,飞出去好远!”

索薇尼娅心想:再这么传下去,我的绰号要成飞头者基米了……这群蠢货。

这扇门在我离开时就彻底封死了,它现在不是一扇门,而是一堵墙,一堵和我寝宫融为一体的墙,只是看起来像门而已。

就在这时,她的头顶上方,一个更大的脑袋伸了出来。是沃华德,他满是黏糊糊烟尘的脸靠近了索薇尼娅,他开口说话了,气流吹动了她的银发。

“看来今天我们没法进到冷酷者基米的寝宫里休息。”沃华德的声音压得很低,“要不,我们去找个隐秘的地方休息?我休息过,还算安全。”

索薇尼娅眼珠子向上瞥了他一眼,沃华德的身高让她必须仰视,这个事实让她很不舒服。

她暗想:等我找回头颅,恢复我那两米高的身躯,第一件事就是一锤把你的脑袋砸进胸腔里去,看你还怎么用下巴看人。

她想着,缩回了拐角之后,与沃华德拉开距离,这样就不必仰视,说:“谁说要走大门了?跟我来,我知道一条小路。”

她领着沃华德悄然后退,远离了那群还在徒劳无功的魔族。他们沿着墙根潜行,来到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壁前。

索薇尼娅伸出纤长的手指,在石壁上几块砖石上按压。她的动作精准而熟练,没有丝毫犹豫。

随着最后一下按压,石壁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漆黑的通道。

她弯下腰,对沃华德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去。

沃华德探头向漆黑的门内看了看,又回头望了望走廊另一端传来的打斗声,问:

“你确定这里面没有藏着一只更大的史莱姆,或者基米的宠物什么的?”

“可能不安全,”索薇尼娅回答,她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入口显得有些空洞,“但总比在外面被那群家伙发现要好。而且,里面有食物。”

“食物”这个词显然起了作用。

沃华德说:“希望冷酷者基米的食物,不要太魔族。”

他扛着巨斧弯腰钻进了密门。在他进去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索薇尼娅,她在墙壁上的小洞里一抠,拉出了一条线,密门便关上。

“说真的,索薇尼娅小姐,”他半开玩笑地说,“你熟练得就好像这地方是你家一样。”

索薇尼娅动作顿了一下,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发现了?可能,蠢狗真敏锐,这都察觉到我本来天衣无缝表演中的漏洞,不愧是能一剑砍飞我头的勇者,不行必须撒个谎。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造一个合理的谎言,可总是想不到。

她习惯性地沉默,习惯性的面无表情

两人之间,空气凝固了,密道里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气氛一下冷了下来。

密道里亮起“绿火”,落在索薇尼娅冰冷的脸上。

沃华德心中的那点玩笑意味瞬间烟消云散。

他看到的是一个眼神空洞的受害者。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些关于冷酷者基米如何对待奴隶的残忍传闻。

心中愧意便激增。

我真是个混蛋。 他想。我居然用玩笑,揭开她的伤疤。

愧疚感淹没了沃华德。他想道歉,但又觉得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于是,他也沉默了。

两人就这样在沉默中走完了剩下的密道。

当他们从另一端的墙壁走出来时,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第一天王冷酷者基米的寝宫。

寝宫很小,甚至可以说有些简朴。

一张铺着黑色床单的石床靠在墙边,床对面是一张被烧毁了一半的书桌,上面散落着焦黑的纸张。

房间角落通向一间浴室。与寝室的简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侧一扇敞开的大门后,可以看到巨大的练功房。

沃华德估计,这空间足以让两位骑士来一场骑枪对决。

在这练功房里面摆满了各种武器架,人形剑靶身上布满刀痕,地面上刻画着复杂的召唤法阵,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硫磺与钢铁的气味。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烧毁的书桌旁,倒着的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年迈的女仆,穿着灰色的仆从服。她的身体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蜷缩在地上,脖子被扭了整整一百八十度,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正对着自己的后背,双眼圆睁,嘴巴大张。

索薇尼娅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落在那具尸体上。海拉娜七世。 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索薇尼娅记得自己扭断她脖子时的手感,清脆,利落。

“我还以为第一天王的房间会堆满金子和骨头呢。”沃华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打量着四周,“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这么……朴素的人?除了那个练功房,看起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度过。”

是呀,我在这度过了很久。

索薇尼娅只觉物是人非。

这里是她力量的起点,是她唯一的私人空间。她梦想着自己能杀死女魔王,坐上那个最高的王座,再住回这里,一直住在这里,过着每天练习,再出去砍人的简单温馨生活。

这美好的念头让她感到一阵焦虑。女魔王没有死,她很确定,女魔王不可能那么容易死。

那个女人很可能会回到魔王殿,甚至来到这里。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如果在这里和她撞上……

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随时可能识破自己身份的勇者。

不行,必须尽快行动。

“我去找些食物。”她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也累了,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她迈开脚步,修长的双腿让她很快越过房间中央。索薇尼娅从海拉娜七世的尸体旁走过,视线落在老妇人那张朝后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也仅仅一瞬。

她毫不迟疑地推开了寝宫角落里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门的后面,是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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