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辞在醒来时,已经到了床上。

伺候在他旁边的,已经是另一位值守的长老。

那长老本想替他再换一条热敷的棉巾,见了姜辞醒来,这才连忙安抚道:

“小姜你莫着急起身,你如今受了风寒,还是少动些。我已让弟子们去煎煮了药汤,待会送过来时,你且趁热喝了。”

“麻烦三长老了。”姜辞在床上轻轻地点头,那双淡金色的眸子望着天花板,随后轻叹一声,道:“三长老,如今我行动不便,麻烦你替我备上三千仙银给清月傍身。她平日在外,少不得要花销的。”

三长老见姜辞这个时候还心系江青月,眼神有些复杂。

随即开了口:

“小姜这些时日,你且安心歇息便是,这些事情,交给我们这些老婆子操心便是。”

“那好…”

姜辞闭上了眼。

三长老瞧着姜辞面上神色好转许多,松了一口气。

这才起身出去,轻轻带上了殿门。

再回头,她又看了一眼这清月殿:

“少宫主倒是…许久未曾回这寝殿了。”

她不由唏嘘。

这寒月宮乃家族派系,全宫上下都是江家人。

曾有一少男在年少不经事时,被老宫主从外边捡回,说他命中不凡,身系天道气运,而且他的体质能治好小宫主的天生顽疾,因此要接回来好生抚养。

果不其然,在老宫主给这小男人赐了同声的姓为姜,又赐了单字,辞。

为其赋名之后,原本衰败中落的寒月宫果真有兴起之势,并且,在姜辞掌管宫中财务之后,寒月宫更是欣欣向荣。

姜辞机敏,宫中的贸易生意经这美少年的手,真被盘活了,这些年来寒月宫崛起,除了她们和宫主的修为都有飞跃式的增长有关系以外,与姜辞的贡献,也是密不可分的。

因为她们的修为,几乎都是嗑药磕出来的。

正是姜辞带弟子们做的那些生意,挣得了许多外界稀少的,没有副效的灵丹妙药。

毕竟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修仙?没钱修个屁的仙!”

好在那穷苦日子一去不复返,如今不仅仅是长老们,现在就连弟子们,每月都有至少五十仙银的月钱。

姜辞贡献极大,又是个貌美香艳的绝世美人,又有一副惹人怜爱的弱美模样,引得这宫里的人,对他都是宠溺的…除了现在的宮主。

自老宫主的死讯从外界传回,少宫主便好似变了个人。

她变得默默寡言,对姜辞也是爱答不理。

要不是老宫主有眼光,生前早早让自家这独女娶姜辞,有得这层关系把那姜辞牢牢拴住…

三长老想到这,不禁有些后怕,倒退了几步,透过那寝殿的打开的床,往里瞅了一眼。

果然…

小姜他又捧着那些账本坐在床头了…

即便,即便不是月儿的夫郎,他也不会跑吧…

毕竟,那是小姜啊…是那个最敬爱老宫主,最受老宫主喜爱的小姜…

也是那宫内,唯一一个外姓的…小姜。

药汤热气在寝殿内袅袅盘旋,却驱不散姜辞眉宇间那缕寒凉。

姜辞拥着锦被坐在床头,账本摊在膝间,那密密麻麻的数字此刻却一个也入不了眼。

指尖在书页上无意识地蜷缩,留下几道浅浅的折痕。

昨日雨中那一幕,如同冰锥,反复刺凿着心口。

“咳咳……”又是一阵轻咳,肺腑间萦绕不去的寒意迫得他微微发抖。

他端起微凉的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有了这几份暖流润过身躯,他方觉上好受许多。

忽地,殿外传来一阵熟悉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姜辞那金眸这才焕发了些亮光。

他下意识地整理了身上微乱的衣襟,几乎是屏着息,朝着门口轻轻看去。

“吱呀——”

殿门被推开。

能不敲门就推进这寝殿的,自然是这寝殿的女主人。

江清月走了进来。

没了那朦胧雨雾,她这身玲珑仙体,终是得以展露在姜辞面前。

依旧是一身玄色宫装,她长得高,那修长玉腿上裹着的奶白雪袜几乎勒至腿根。

那冷艳面容直至进入门内,未有半分改变。那双剑眸的目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姜辞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件摆设。

“清月…”姜辞忽地感到几分意外,连忙开口道,“你可用过膳了?我让去让她们……”

“不必。”江清月声音清冷,将其打断。

她走到桌前,并未坐下,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帛书,那帛书隐隐流动着灵光,散发出不容忽视的天道韵味。

那卷帛书被轻轻放在了姜辞面前的被子上,与那些账本挨在一起。

“这是…”

姜辞的目光落在帛书上,心头莫名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你打开瞅一眼便是。”

姜辞这才将其打开,刚卷开露出顶上那三个字时。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姜辞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冻结,连呼吸都停滞许多。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江清月。

“姜辞,与本宫和离了吧,也省得本宫,立一份休书给你。”

“和离?”姜辞的声音轻柔,此时带着几分虚弱,几分颤抖,“为…为何?长老们知道么?”

“此事不劳烦她们得知。”江清月避开他的视线,目光投向窗外依旧淅沥的雨幕,“之前大婚当日,你在家母面前说过,事事都顺我。怎么…你忘了那日你说的话了?”

“我…”

姜辞那雪白小手死死攥在锦被之上,皓齿轻咬桃唇。

他抬头,那双委屈的眸子死死盯着江清月。

她是,她是怎么做到这般,铁石心肠的!

曾经,曾经他是在老宫主面前说过,事事顺她…

可她也在老宫主面前允诺过,事事不负他…

姜辞脑中凌乱,再回过神来,双眼只见已有些疯狂。

见姜辞这幅模样,江青月依旧淡淡道:

“签了吧。”

“我不签!”姜辞猛地抓起那卷冰冷的诏书,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江清月!这些年来,我为寒月宫殚精竭虑,事事系在心上!我做的这一切,可有半点对不住江家,对不住阿娘?”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速速签了。”

“说了,我不签!”

“啪!”

和离书被用力地扔在了地上,只是这纸张明显是使了天道符纸所制的,甩下去后,半点褶皱都没起。

江清月将头偏过,长出了一口气,转过了身。

姜辞见状,委屈地喊了声:

“谁让你走的!”

江清月头也不回地出了声:

“这些时日,我给你些思虑的时间。这七日内,这和离书便交由你,你想通了,便签了。”

“说了我不会签的!你先回来!”姜辞几乎是吼着开了口,只是他声音轻柔,如今又体弱,这声美人香吼,反倒没有半点威力。

江清月已迈至门槛,声音传回:

“七日之后,我还会再来。届时,就不是和离书,而是休书。你且…自己思量好吧。”

声落,她的身影也入了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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