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也疯了。
沈昭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宁霁禾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冥顽不灵!”她冷哼一声,双手猛地合十,“律令·镇!”
随着她一声令下,那张巨大的法网光芒大盛,无数细密的律令符文流转,化作一道道沉重的枷锁,朝着顾长安的剑域狠狠压下!
“咔嚓……咔嚓……”
顾长安的剑域,在规则之力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一道道裂纹开始出现。
她的脸色也微微泛白,显然,同时对抗十几名执法堂精英弟子结成的大阵,对她来说也绝非易事。
然而,就在那张法网即将突破剑域,笼罩整个霜明筑的瞬间,异变陡生!
所有人都看到,那张由律令符文组成秩序之力法网,在靠近霜明筑小院范围的一刹那,就像是滚烫的烙铁掉进了冰雪里,那些原本锋利、冷酷、散发着森然气息的律令符文,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温和?
不,是消融。
它们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温柔地抹去了所有的棱角与锋芒,那些冰冷的秩序之力,被一股无形的、充满了勃勃生机的温润气息悄然化解,消散于无形。
原本威压盖顶的清律心锁阵,在霜明筑的上空,硬生生被“融化”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离谱,荒谬,且无法理解。
“这……这是怎么回事?!”
“阵法……阵法失效了?”
“我的灵力……被安抚了?”
结阵的执法堂弟子们全都懵了,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依旧在运转,但阵法核心的那股“审判”与“束缚”的意境,却怎么也凝聚不起来。
全场,只有两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是顾长安。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股让她无比安心、让她的《太上忘情剑诀》都为之圆融的生机,正像潮水一般,轻柔地包裹了整个小院。
而另一个,就是宁霁禾。
她的瞳孔猛缩了一瞬!
她死死地盯着被顾长安护在身后的沈昭清,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混杂着惊骇、贪婪、忌惮与……渴望的疯狂情绪。
三年前,在后山那次秘密测试中,她就曾感受过!
那股能抚平一切躁动,能填补道心缺憾,能让她的《太上忘情剑诀·执法章》那因过度忘情而产生的情感空窗,被悄然填满的……无上生机!
这三年来,她夜夜在梦中回味着那片刻的圆满,那是一种比得道飞升还要让她沉醉的感觉。
这个叫沈昭清的杂役,注定是她道途上最大的变数,也是她此生唯一的……机缘!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宁霁禾的心中疯狂滋生。
既然毁不了她。
那就必须得到她!
不,是必须将她纳入“规矩”之中!
只有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囚禁在雪律禁院最深处,让她永远无法离开自己的视线,她才能时刻沐浴在这股气息之中,补全自己的大道!
至于宗门安危?至于什么魔道牵扯?
那都只是借口!
一个可以将这份无上至宝,据为己有的,最冠冕堂皇的借口!
“……收阵。”
良久,宁霁禾才从那巨大的震惊与狂喜中回过神来,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执法堂的弟子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收起了阵法。
宁霁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恢复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顾长安,今日之事,我记下了。”她看着顾长安,一字一顿地说道,“但你记住,宗规在上,无人可以例外。此事,绝不会就此了结。”
说完,她又将那冰冷刺骨的目光,投向了沈昭清。
沈昭清被她看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又往顾长安身后缩了缩。
卧槽。
这姐姐的眼神不对劲啊!
怎么感觉……比那个疯批魔尊还吓人?
宁霁禾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她猛地一甩袖,转身带着一众执法堂弟子,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直到那股肃杀的气息彻底远去,沈昭清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都湿透了。
“师姐……”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回屋。”
顾长安却头也不回地打断了她。
她收剑回鞘,转身拉起沈昭清的手腕,就往屋里走。
那只常年握剑、冰冷而有力的手,此刻,竟然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
霜明筑的夜晚,静得能听见雪花飘落……如果现在是冬天的话。
可惜现在是夏末,所以沈昭清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以及隔壁屋里那位冰山师姐偶尔传来的吐纳之息。
自从被顾长安从执法堂那群“行走宗规”面前拉回来后,沈昭清就进入了贤者时间。
她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抱着膝盖,双目无神地盯着墙角的一只蜘蛛结网。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
沈昭清好无聊,沈昭清觉得自己现在急需一点精神上的慰藉。
而她唯一的精神慰藉,就只剩下那半葫芦“归酿”了。
在屋里待着实在是太压抑了。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窗,像一只灵活的猫,三两下就翻上了屋顶。
青云宗的夜色很美。
月如银盘,星河璀璨,山间的云雾缭绕,仙气飘飘。晚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沁人心脾。
要不是山下正上演着一出围绕着她的“三国演义”,这小日子其实还挺惬意的。
沈昭清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小心翼翼地拔开塞子,凑到鼻尖闻了闻。
嗯,还是熟悉的酒香。
是自由的味道。
她仰起头。
就在这时。
一股若有似无的、极淡的血腥味,混杂着夜露的微凉,悄无声息地飘到了她的鼻尖。
沈昭清的动作猛地一僵。
这个味道……
她缓缓地、一帧一帧地转过头,脖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像是生锈了的机械般的声响。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在清冷的月光下,依旧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的、妖异而美丽的眼睛。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霜白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一身白衣战袍,外罩着黑红二色的披风,在月色下勾勒出修长而充满压迫感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