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塔的利爪宛如尖刀，在对方尚未有任何反应之前将对方的肩膀撕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梦魔整条胳膊当即软了下来，身子一瘫险些就此坠落，但还是加速扇动几下翅膀稳住了身体。
手指撕开肌肤的触感是那么真实，带着怪异的香气的鲜血在空中绽放，梦魔的痛呼声也是那么清晰可闻。
可莉塔完全没有一点爽快的感觉，憋在胸口的郁结仿佛更加沉重了，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那只梦魔单手护着自己的伤口，带着满眼的错愕回头望了一眼突然对自己出手的同族。
她只看到了同族被怒意侵占的脸庞，只感受到了自己的大脑完全无法理解的迷茫。
一瞥之后，梦魔咬着牙继续朝着远离城主府的方向飞去，将莉塔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而梦魔的那一声惨叫让下方举着火把的士兵们纷纷抬起了头。
“什么声音！”
“天上！是从天上传来的！”
“是梦魔！有梦魔正在朝着城主府的方向飞去！”
而那只梦魔早已经趁着莉塔转身的工夫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听到了下方的呐喊声，莉塔的头脑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继续追的话不一定能够追得上对方，还可能引起士兵们的注意，现在怎么看都不是追击的最好时机。
可恶。
莉塔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声，接着缩紧了身体，将自己化作一道粉红的流星朝着来时无人的深巷坠落。
片刻之后，士兵们已经将巷子团团围住。
“什么人！”领头的一名士兵大喝一声，举起长枪对准了从里面走出的一道黑影。
当他看到那道身影的真身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莉塔大人？”
“是我。”已经将翅膀和尾巴全部收起的莉塔大大方方地走向了士兵们。
“看她大大咧咧的样子，好像的确是莉塔大人本人。”旁边的士兵也不怕莉塔听到，对举枪的那人说道。
“小心起见，说不定是梦魔在迷惑我们。”这人手中的长枪还是没有放下，始终对准了莉塔：“莉塔大人，您在城主府是为什么被捕的？”
“什么被捕？我什么时候被捕了？”莉塔一愣：“你说的是怀疑我刺杀塞西莉亚大人那次还是爬塞西莉亚大人窗户的那次？”
“是莉塔大人！只有莉塔大人会直呼第四皇女的名字！”这人这才收起了长枪，紧接着借着火把和提灯的光亮，这才看到了莉塔身上的血迹：“莉塔大人，您受伤了？”
“没有，这是梦魔的血。”莉塔展示了一下自己完好的手臂与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贴身小背心。
“那梦魔呢？”
“跑了，朝着那边去了。”莉塔一指刚刚那只梦魔逃离的方向：“先不说这个，跟我回城主府，城主府出事了。”
看着莉塔指的和城主府截然相反的方向，再看看的确毫发无伤的莉塔身上那有着怪异气息的血液，士兵们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战场上可不是聊家常的地方。
“可是皇女大人命令我们在这里待命，处理那些暴民。”
为什么是塞西莉亚的命令？还有什么暴民？
莉塔还对今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但现在她没有任何搞清楚现状的想法，除了快点回到塞西莉亚身边之外，莉塔已经什么都不想了。
“算了，我自己回去，借我把剑。”莉塔越过领头的士兵，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柄对方想都没想就递过来的军队制式的佩剑。
回城主府的路莉塔十分的熟悉，但从没有一次让她感觉如此的漫长。
她已经用上了自己的全速——作为梦魔时的全速，可却始终感觉城主府遥不可及。
但一段路总有终点，城主府的轮廓在莉塔的眼前不断地放大。
附近的味道更加令人恶心，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蛋白质被烧焦后的焦糊味与浓郁到令人忍不住想要吐出来的铁锈味。
那是血与火的味道，干涸的、新鲜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在烈焰的蒸腾下形成的一种独特的腥气。
莉塔不曾见过地狱，但如果地狱真的存在的话，一定就是这样的味道吧？
莉塔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即便是被克洛斯推倒在床上，她的心跳都没有这么快过。
走过最后的一段路，城主府宏伟的大门出现在莉塔的眼前，平日里老旧且整洁的门前此刻已然是一片狼藉。
武器留下的痕迹，火焰留下的痕迹，鲜血留下的痕迹，这些痕迹如同不规则的颜料一般，被泼洒在地面上、墙壁上、莉塔能够看到的每一个地方。
几具肮脏不看的尸体还倒在那里，似乎在诉说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并不简单。
与这派景象格格不入的便是在门前列好了队伍，虽然疲惫但脸上写满了胜利的喜悦的士兵们。
其中的一人看到了莉塔，连忙朝她挥手：“莉塔大人！原来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另一人看到了莉塔所持的与他们手中一模一样的剑，想到可能有一个弟兄丧命的消息，心里不由得一紧：“这把剑是……”
“今天出门没带佩剑，剑的主人借我的。”莉塔没时间解释：“皇女殿下呢？”
“皇女殿下正在城主府指挥大局，如果没有她的话，可能我们真的就……唉！”
呼，还好，事情看来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莉塔始终提着的一口气终于能够放下了。
“那那只梦魔也是你们赶走的吗？”
可士兵们的下一句话让莉塔的心情直接跌落谷底。
“什么梦魔？哪里有梦魔？”
莉塔的脑子又是嗡的一声，还没来得及完全松的一口气被硬生生地提了起来。
无数的念头如同碳酸饮料的气泡一般在莉塔的脑中翻涌，某个气泡炸裂的砰的一声将她瞬间拉回到了现实。
莉塔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想都没想地单手攀上的城墙。
墙里顿时传来了守卫的声音。
“有人上来了！防御！”
墙外的士兵也被莉塔吓得不轻，赶忙喊了起来：“不要急！是莉塔大人！”
几支对准了莉塔的长枪又放了下去，还有士兵询问莉塔如此匆忙的理由，但统统被莉塔抛之脑后，只顾着冲进了城主府的建筑里。
城主府内还是之前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可越是这样，越让莉塔心中不详的预感膨胀到不容忽视的地步。
莉塔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即将见到怎样的场景，在一派祥和的背后，会不会是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景象？
近了，已经近在咫尺了。
莉塔猛地撞开了塞西莉亚的房门，但房间里一片漆黑，那张塞西莉亚本该躺着的睡床上空无一物。
一名女仆被一路狂奔的莉塔闹出的动静引了出来，在看到莉塔之后，她脸上的担心顿时化为乌有。
“莉塔大人！你原来没事！”
“皇女殿下呢？”莉塔扭头问道，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会居然在吼。
女仆被莉塔的反常吓呆了，看着对方这个样子，莉塔的音量又提高了几度。
“塞西莉亚呢？”
“皇女殿下……她……她在会议室里指挥啊。”女仆颤颤巍巍地答道。
“不好意思！”莉塔咬着牙倒了声歉，丢下被吓傻的女仆，转而朝着会议室跑去。
片刻之后，莉塔就停在了会议室前，看到了那张虚掩着的门。
莉塔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几天前自己去风俗店的那一天，那天的门也是这样虚掩着的。
“不会的。”莉塔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颤音。
接着，她伸出了手，推开了那扇门。
她看到了守卫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她还看到了，塞西莉亚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的那张宽大的椅子上，用她那双金色的眸子看着自己。
“莉塔。”塞西莉亚用知更鸟一般轻灵的声音开口，从椅子上起身，缓步来到了莉塔的身前。
她抬起手，轻轻撩开莉塔垂落在颊边的银发，顺便擦去了莉塔脸上的血迹：“你，似乎累坏了。”
看到塞西莉亚平安无事，莉塔却不曾松一口气。
她现在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还是塞西莉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