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将信交出后,老张头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因此打算赶紧再写一封信交给将军府,催促上头快些行动。
灯影摇曳间,老张头察觉今日的火光格外明亮。那火光不似平日里有气无力的样子,反而异常有活力地在金盏中跃动。没等老张头想出个所以然,劈啪作响的暖色灯焰陡然间熄灭,只余一片冰冷的死寂。
老张头在漆黑中回过身,只看见一张反射着冷光的青铜兽面。
三分像虎,七分似狼。
青年带着这张面具,不知何时站在了老张头身后。他穿着一件黑红云袍,半身穿着黑漆坚甲,左臂与双足都覆盖着坚铠,唯独右臂不作任何防护。身后背负着一柄五尺长的金属匣,匣身乌黑,只露出一截手柄。这应当是青年的兵器,但除此以外看不出更多。也不知道匣中藏着的是一柄利剑,还是一把长刀。
肃杀而诡异,这是老张头对来人的第一印象。
“谁?”
老张头张口呵道。青年没有答话,只是丢出半块玉印。老张头似是明白了什么,从怀中取出另半块玉印,将它们在手中一合。
两块玉印的缺口互相嵌合在一起,严丝合缝,看不出一点缺口。
天机阁,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
“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你?”
“秦末轩。”
青年出乎意料地没有摆架子,也没刻意晾着老张头,只是语气平和地开口答话,竟有几分与这肃杀气氛不符的平易近人。说话的同时,青年手掌一翻,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玉牌。看到玉牌的瞬间,老张头眼角一跳。
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天机阁对此事会如此重视,竟然派来了一位秉机人。
“张校尉,你可以把东西给我了。”
校尉啊,已经二十多年没人这样称呼自己了。
老张头听到秦末轩口中这个称呼,心中微微感慨。
“村外的那些瘴雾,你看到了吧。”老张头转身在书架上翻找起来,“这几日林子里出了不少变故,瘴气比以往浓了数倍。我怕是有人冲着这东西来的。”
“你是说……璃人?”
“没错,那群璃妖就是喜欢使用这种操控瘴雾的伎俩。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趁着瘴雾浓杀到村子里来了。”
璃人,璃妖,指的都是同一群人。被他们所害的人称他们为妖,恨意不深者继续称他们为人。秦末轩知道老张头属于前者,所以没有纠结这个称呼。只是稳稳点头,认可了这个判断。
璃人擅长驱使妖兽。如果他们真的插手进来,林中的变故倒是可以解释。
“所以,你来的正好。要是再晚上半天,指不定会有什么变数。”
说着,老张头翻出了一本旧书。眉头却紧皱了起来。
书页之间,那片被夹进去的干树叶不知去了哪里。
“有人动过了。”
平静的话语让老张头心中一惊。秦末轩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的身边,说出了老张头心中所思所想。这种技巧不免让老张头有些心惊,但联想到对方身份,能做到这点倒有些理所当然。
可是,到底是谁动过这东西呢?
老张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急忙来到树屋,而白藜却早已不在屋中。
一大早的,难不成是去镇上了?
“那药师可信吗?”
路上,老张头已经将白藜的事一一交代给秦末轩。他知道秦末轩此时的意思。的确,村里有不少风言风语,说那药师其实是妖兽所化。
妖兽确实可以化人,但能做到这点的都是觉醒了灵智,且妖术造诣颇深的大妖。寻常妖兽莫说化人,就是思维都与野兽相差无几。而能够变为人形的大妖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待在村里当药师。所以老张头只当这些是善妒妇人传出来的流言。
只是她若真的与璃人勾结,现在消失倒也合情合理。
“不可能。”
老张头沉思片刻,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想。他不愿相信这种可能性。
“她来村子已经半年。如果她与璃人有关,早可以把我抓走,没必要费那么多功夫。”
谈到妖兽,老张头的脸上转眼间没了轻松的神色,写满了愤恨。或许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还不够有说服力,他咬牙切齿地补充道:“如果她真的是妖兽,我一定会亲手把她绞死在村口。”
“不论如何,等我找到她,一切都会明了。”
撂下这话,秦末轩身形一动。等老张头回头的时候,已经再看不见青年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到底作何打算。
只希望这么多年的努力,不要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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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后,你不准来寻我,也不准和别人问起我来。”
分别那天,师尊拿出了罕有的严肃对白藜说道。
被独自留下的白藜犯了难。师尊的命令她是要遵守的,但她不想一个人待着。或许白藜不知道什么叫寂寞,但吃到嘴里的饭不香了这点她还是能体会到的。
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思考了两天后,白藜想到了办法。
自己出山去找好吃的不就行了。
师尊不许自己去找她,但如果是偶遇,想必师尊也不会怪罪自己。
“咕咕~咕~~”
伴随着山中不知名鸟类的啼鸣,顶着黑眼圈的白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相比起平时睡到午后的作息,这样的早起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白藜并没有睡好,因为刚拿到的食谱,哦不对是游记让她兴奋异常。昨夜白藜烧干了五两灯油才入睡。直到梦醒之前,她还正梦见自己左手握着青团,右手捧着豆浆,嘴里叼着半截卤猪蹄要往下咽呢。
可惜,这些吃食没法从梦境中带到现实。
“啊,不行。我受不了了。”
白藜将手指插入自己蓬松的长发中挠了挠,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到了这个地步,想要解决腹中的空虚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去赶早集。
“正好今天醒的早,说不定能赶得上呢。”
白藜略带兴奋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下山半年,她一次都没有早起过,想不到今天竟然有机会赶上。
真是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