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村里当了半年药师,可白藜不是正经医生,只会驱散瘴毒,剩下的就得看被治疗的人八字够不够硬朗。也得亏山行村民的怪病十有八九都和瘴毒有关,不然她早就被当成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给轰出去了。

要是自己学会了一些能治病的妖法就好,白藜心中暗想。可惜师尊在自己学会了化形妖法后就撇下自己离去了。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会有今天,自己就该更勤奋些,不要整天惦记着师尊做得那些糕点和腊货。

谈话间,两人已经推开了老张头那间漏屋的前门。寻常医师如果要治病,该从望闻问切开始。但白藜哪里会这些,只能硬着头皮另想办法。

等等,这味道是什么?

走到老张头床前,白藜闻到老人散发着一股不同于汗臭的腥臭味。也幸好白藜化形后保留了她身为妖兽的敏锐感官,让她能发现这一点。细细观察,她还能看见老张头后颈处的皮肉有些许异动。

记得,师尊曾经和自己讲过。如果在瘴气浓的地方乱走的话,可能会遇到……

原来如此,白藜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原来是妖兽作祟。或许她不会医术,但妖兽相关的生态她可是知道不少,这波属于专业对口。

“你怎么还在,打算这么看着?”

转过身来,白藜打算驱走李猎户。不过李猎户并未乖乖离开,而是堆起了笑脸回应道:“是啊。之前都只用过小姐的药,还没见小姐亲自治过人,想着留下来学一手。这样以后再遇到事,也就不用麻烦小姐了。”

“呜,这样啊,那好吧。也没什么不能让你看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猎户毫不掩饰自己想要偷学的打算,还微妙地恭维了白藜一下。涉世未深的狼妖小姐很吃这套,也便让她留下了。要不是她把自己的耳朵和尾巴提前收了起来,这会儿估计已经摇起来了。

“不过,你多半是学不到什么的。”

说着,白藜从腰间的挎包内拿出了两根钢针。

“这……药师小姐是要做针灸吗?”

没有答话。白藜将两根钢针扎入老张头的后颈。不过她的动作可不像是在针灸,硬要说的话其实更像是在拿筷子夹什么东西。

“你最好站远点。”

白藜一边说着,一边从皮肉下夹出了一个白色的蠕动物体。那是一条大肉虫,黑金色的头壳在昏暗的烛光下泛起淡淡的金属光泽。被抓出来的肉虫似乎有些不满,竟硬生生从钢针中挤出身体掉落到地上,随后曲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暴起,向着李猎户的面门射去。

啪叽。

白藜一把握住肉虫的头部,随后用力一捏。伴随着一阵硬物被压碎的声响,肉虫总算是不再动弹。白藜将它放到随身携带的小瓶中,这才对惊魂未定的李猎户说道。

“你看,我说了要站远点吧。”

“这,这是什么怪物?”

哦,李猎户不知道这种虫妖吗?

白藜眼珠一转,生出一个有趣的想法,正好可以发泄一下自己一大早就被迫上班的郁闷心情。她用稍显可爱的软糯声线清了清嗓子,随后故作神秘地解释道,“简单来说,这东西是一种妖兽。李阿姨你每天在漠荒林里面进进出出,应该知道瘴气生妖的说法吧。”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妖兽不应该是豺狼虎豹那样的动物吗?”

“嘛,倒也不一定。虽然虫妖往往力量弱小,但从数量上来说它们才是最多的。”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那它又是怎么进到老张头身体里的呢?”

李猎户露出不安的表情。见此,白藜知道她已经上钩了。

“很简单,这种虫妖平时就会把自己的卵产在瘴气里,附着在经过的动物和人身上。”

“之后就因人而异了,这种虫妖也有好多种类。有的会在人的体内生成瘴气。最终这些瘴气会在体表形成创口喷涌而出,形成一片充满幼虫和虫卵的瘴雾。你平时在林中看见那些身上有着莫名伤口的尸体,基本都是这么来的。所谓尸体生瘴气的说法也来自于此。还有的虫妖会吃干净脑子,将人变成那些林中游荡的妖鬼。”

白藜的声音清脆悦耳,让李猎户不自觉地侧耳聆听。当她意识到自己听到什么时已经太迟了,不该了解的知识以一种卑鄙的方式滑入了她的脑海。

兴许是觉得自己的解说还不够具有冲击力,提到妖鬼时白藜还张牙舞爪地比划了一下。看着李猎户的脸色被吓得发白,这个屑狼妖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竟然还有这么恶心的毒虫,希望我这辈子不要遇到它。”

看着被随意扔到地上的那个变形的虫头,李猎户双手抱肩打了个寒战。

“其实,你应该没少和它打交道。”白藜幸灾乐祸地解释道,“瘴气的毒其实生效是很缓慢的。如果人在瘴雾中忽然出现了什么异常,那多半是体内钻入了这种虫妖。以李阿姨的经历来看,恐怕已经被钻入过好几次了。”

“什么!”

李猎户脸色大变,立刻追问眼前的少女。

“那,那我体内现在也有很多条这种虫子?”

想到这种可能,她感到后背阵阵发冷,似乎真的有东西在她的后背上爬来爬去。

“别担心,既然现在还活蹦乱跳的,那你就没事。”

其实这虫妖还有不少生态,了解起来还是很有趣的。不过兴许是觉得火候已够,白藜停止了自己的恶作剧。

“如果人气血旺盛的话,这种虫妖其实很快就会被阳气杀死,化为一滩血水被人体排出。所以只会让你感到有些疲惫罢了。平时给你们吃的驱瘴散,除了能化解瘴毒外,也可以杀死这种虫妖。”

“不过如果气血不足,身体亏空,或者一次性被太多虫妖盯上,那它们就会钻入心脉或脑髓,以人的气血为食。”

“那老张头他……?”

李猎户用发抖的声音问道。而白藜仍神色自然,答道。

“哦,他没事了。他的体内只有这一条虫子,我刚才已经取出,他很快就会醒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是老张头还有性命之忧,白藜没心情在这里故意搞耍。

“药师小姐妙手回春,可惜这手艺我是学不来了。既然老张头已经治好了,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果不其然,李猎户在知道这些后全然没了继续待下去的打算,留下这句话后逃命般地离开了小屋。她走得匆忙,没有看见身后少女脸上的窃笑。解释这些当然不是因为她喜欢吊书袋,只是她觉得对方脸上的大起大落很有趣。

有趣之余,白藜隐隐感到些许爽快。也许是“妙手回春”这四个字微妙地满足了狼妖小姐的虚荣心吧。她觉得这样被夸还是挺舒服的。要是能送上些好吃的东西作为报酬那就更好了。

不过……

白藜拿出了那被自己装在瓶子里的虫妖残骸。她姑且也算本地妖兽,可之前从没见过这种虫妖。难道这是自己离开半年间,山里新变出来的品种?

算了,反正白藜已经下定决心离开,没必要在意这些。比起研究虫子,她更关心老张头手里的那份作为报酬的食谱。

算算日子,那食谱应该已经写好了。不如趁老张头没醒来,在他房间里找找?

白藜从房门口探出半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番。确认四下无人后,蹑手蹑脚地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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