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克说过，这地方不干净，伤口若不及时处理的话，将会很快烂掉的。”
这话半真半假，有点带着吓唬人的意思。
塞拉菲娜听到后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如果烂掉的话……应该很疼很疼的吧。她当然怕疼，更怕让莉娜帮助自己不那么体面。
面子上始终下不来台，梗着脖子，不吭声。
莉娜也不催促着她做什么说什么，就那么站在一旁看着她。
僵持了有几个呼吸吧，最终还是疼痛感占据了上风，这毕竟是实打实的感受。
塞拉菲娜极不情愿地，从声带里挤出一点声音，“那……你快点吧……”
语气里还带着不乐意，但到底是服软了。
接受到塞拉菲娜的命令后，莉娜走上前。对于她来说，十几年如一日的风餐露宿早就让她习得了各种的自救手段，相比之下，现在说是天堂也不为过。
先把歪倒的水瓶扶正，也幸亏瓶口比较小，还剩下了一小半的清水。
她又重新找了块干净的布，沾湿了后，动作不那么温柔也算不得粗鲁地，擦着塞拉菲娜胳膊上被糊得一塌糊涂的药膏。
微凉的湿布碰到皮肤，让塞拉菲娜下意识地去缩手，却被莉娜一把攥住了手腕。
“别动。”
她的力气不大不小，刚好能够限制住塞拉菲娜的动作。
当然如果执意要挣脱的话，她还是没办法的。
莉娜垂着眼睛，手下的动作并不停歇，仔细把周围清理干净，又用手指挖了点药膏，涂抹在那片伤处。
动作也说不上轻柔，但终归是准的，比塞拉菲娜强上不少……
药膏被均匀地敷开了，带来一阵刺痛后的凉意。
在这会，莉娜的念头有点飘飘然。这胳膊白得晃眼，甚至比自己的都要纤细些，感觉用点力就能折断似的。
现在却青一片紫一片，看着有点……扎眼。
这个被所有魔族都尊称为摄政王的魔族，真的和那些传说中暴虐、凶恶的魔族一样吗？这念头闪过的速度飞快，抓不住，却让她的心底恍惚了一下。
又想起那些真正死在魔族手中的同胞，再次硬生生把这点恍惚按了回去。
然后她拿起纱布，开始包扎。这回利索多了，几下就将伤处裹在其中，不松不紧，打了个结实又不至于勒死人的结。
“好了。”莉娜松开手，后退一步，声音还是那样的平平淡淡，好似刚刚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这几天别用这只胳膊了，也别碰着水。”
塞拉菲娜试着轻微动了动胳膊，的确比刚才要好受多了，疼痛感也少了几分。
但是当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脸面上又挂不住了，硬邦邦的声音不知道是为了掩饰还是什么，“……你，很熟练嘛……”
莉娜正弯腰收拾地上的乱象，闻言动作微微一顿，没抬头，“嗯……之前都是这么过的。”
这番话让塞拉菲娜感觉一下子被什么噎住了，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发出声音。
眼睛看着莉娜那沉默的侧颜，最终只是扭过头，盯着墙壁上的一道细微的裂痕。
“那……那你干嘛要想着回去，待在这里不好吗？”
当这个问题被塞拉菲娜抛出时，她自己就后悔了，干嘛要问这个问题？
莉娜收拾“残局”的动作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影子都显得些许僵硬。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继续了手中的工作。
但却慢了下来，像是仔细咀嚼着这个问题的重量。
“那个……你不想回答的话就不用回答了。”
这个问题的确问得不合时宜，前几日自己还以强硬的态度阻止莉娜偷跑出去呢。
房间里只剩下壁炉中木柴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虽然自己拒绝了这个话题，可塞拉菲娜的目光还是从墙壁上移回来，不由自主地放到了莉娜的背影上。
“为什么要回去？”莉娜终于直起身，转过来面对塞拉菲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睛里却翻涌着复杂的目光。
“因为，那里是我的国家……”
她嘴角扯起一个淡淡的、却满是苦涩的弧度。
“那里的确奴役着我，但那里的人，有着和我一样的习惯，一样的喜怒哀乐……或许对我并不友善，这里再好，也不过是囚笼。”
这几句话虽然说的声音很轻，却句句有分量，敲打在塞拉菲娜的心头上。
“呃……好了，就这样吧，气氛都被搞的不对劲了。”
塞拉菲娜的眼神复杂，眼底的些许无奈瞬间闪过，这又何尝不是在问自己呢？
看着塞拉菲娜骤然冷硬却在不经意间又透露出难掩的脆弱的侧影，莉娜识趣地没有去问询。默默地将托盘往塞拉菲娜的手边推了推，“饭要凉掉了。”
塞拉菲娜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僵硬地拿起勺子，难以下咽地吃着。
想到自己贵为魔族的王，却仍然把食物只当成充饥用的东西，而不是享受。
就感觉到一阵的荒谬，她这次回去必须要搞定食物的问题了！
与此同时，东面峡谷的深处。
一处曾经的矿坑里，一些不同于普通劣魔的、体型巨大、眼中闪烁着微弱狡黠红光的个体，正在用它们简陋的方式相互交流着。
……
远在魔王城，或者说，大概率并非在魔王城。
莫薇拉慵懒地躺在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床上，指尖勾着一颗水晶球，球内浮现的，正是塞拉菲娜在房间与莉娜对话的画面。
虽然声音听不太清，但塞拉菲娜脸上展现出的片刻迷惘和挣扎，却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她当然清楚塞拉菲娜在想什么，即便无法听到声音。
“开始思考未来了吗？亲爱的。”
“没事，大不了就让你逃出去，最后你将会失落的发现——世界上唯一能容下你的，只有我呀！那份认命的表情，会怎样的美味呢？”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过红唇，仿佛已经品尝到了那份期待已久的“佳肴”。
塞拉菲娜蓦然感受到一种被人盯着的心悸感，让她背后发凉，裹紧了身上的衣物，看向窗外愈发深沉的夜色。
（加更一章，感谢火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