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手驮德,一位面容精悍、眼神锐利的中年将领,正站在厅中,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句如锤,敲打在每一位在场罗斯族核心成员的心上:
“菲诺大人,情报确认,伊莉雅陛下已秘密离开王庭多日,去向成谜!如今圣光王庭群龙无首!”他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更具穿透力,“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您身为罗斯族领袖,手握重兵,威望足以服众!只要您站出来,暂摄大权,稳定局势,无人敢有异议!这是为了王国的存续!”
菲诺猛地抬头,目光如电:“驮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叛变!罗斯族的荣耀不容玷污!”
“荣耀?”驮德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甚至带着嘲讽的笑意,“大人!当王国这艘大船即将撞上冰山,坚守着与船同沉的‘荣耀’还有何意义?!卡里克的人秘密传话,只要您愿意在必要时维持秩序,架空可能带来灾难的伊莉雅,魔族…甚至愿意提供庇护!这是给我们罗斯族留一条活路!”
“卡里克?!”菲诺霍然起身,手按剑柄,怒气勃发,“魔族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
“噗通!”“噗通!”
议事厅内,所有罗斯族的长老、将领,竟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长老抬起脸,老泪纵横,声音嘶哑:
“菲诺大人!不是我们不惜荣耀!而是现实逼人太甚啊!您想想!如果…如果魔王法兰娜真的和伊莉雅陛下达成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协议!如果光与暗不再对立,反而联手!那我们这些世代戍边、以对抗魔族为天职的罗斯族战士,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我们只会成为多余的棋子!甚至…碍眼的存在!届时,不用外敌,内部的倾轧就足以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是啊,大人!不能再犹豫了!”
“为了罗斯族的延续!”
“我们需要一个能在乱世中带领我们活下去的领袖!”
此起彼伏的恳求与悲鸣,如同沉重的枷锁,一层层套在了菲诺的身上。她看着眼前这些曾誓死追随她、如今却充满恐惧与绝望的面孔,那颗如同罗斯族雪山般坚定的心,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和裂痕。她一直坚信的忠诚与荣耀,在族群可能被整体抛弃甚至清除的残酷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菲诺内心激烈斗争的同时,魔族控制的边境地带,正上演着一场看似混乱、实则暗藏玄机的躁动。
大批形态各异、散发着狂野暴戾气息的兽魔族——双头巨狼、岩浆犀牛、翼爪蝠魔等等——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脱离了他们传统的栖息地,开始朝着罗斯族防线方向集结、移动。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疯狂地冲击着魔族自己设立的边界符文,眼中闪烁着嗜血与破坏的欲望。
驻守边境的低阶魔族士兵惊慌失措,试图阻拦,却被狂暴的兽群轻易冲散。一名惊慌的士兵连滚带爬地跑到卡里克面前汇报:
“卡里克将军!兽魔群失控了!它们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样,直扑人类防线去了!我们…我们要不要立刻镇压?!”
卡里克站在一处高崖上,独眼冷漠地俯瞰着下方混乱的景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摆了摆手,声音平静得可怕:
“不必。这是法兰娜陛下的直接命令。放任它们,无需干涉。”
士兵愣住了,难以置信:“可…可是陛下为什么要…?”
卡里克转过头,独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幽光:“陛下的深意,岂是你我能揣测?执行命令即可。记住,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Part 3: 压垮骆驼的最后兽群
罗斯族边境哨塔。
“报——!!!!”一名侦察兵几乎是滚下马背,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大人!不好了!边境线外…黑压压的兽魔族大军!数量无法估计!正朝着我们的防线冲来!距离不到十里!”
“什么?!”
议事厅内的众人瞬间哗然!刚刚还在争论内部权力问题,外部的致命威胁已兵临城下!
几位长老几乎是扑到菲诺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的疯狂:
“菲诺大人!看到了吗?!这就是现实!伊莉雅陛下不在!魔族大军压境!这分明是…这是冲着我们罗斯族来的灭顶之灾啊!”
“必须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指挥防御!否则…否则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答应驮德吧!大人!为了罗斯族!”
菲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走到窗边,望向边境方向,虽然看不到兽群,但仿佛已经能听到那令人心悸的奔腾声与咆哮。城墙上的士兵们脸上写满了惊慌与绝望。
内部的分裂,外部的屠刀…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将她推向那个她一直抗拒的位置。
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迷茫与挣扎并未完全消失,但却多了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跪满一地的族人,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传我命令…”
“罗斯族全境…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所有边防军,依险固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后退一步!”
“同时…”她顿了顿,目光与驮德对视了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向王都及各个人类领地发出最高紧急军情通报…并…以罗斯族统领暨王国临时军事总指挥的名义…请求…不,要求…所有可用兵力,紧急增援!”
她没有直接说“篡权”,但她行使了本属于伊莉雅的军事总指挥权。这看似是为了抵抗外敌的无奈之举,但在所有明白人眼中,这已经是事实上的权力接管!
驮德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立刻叩首:“遵命!大人!”
罗斯族这台战争机器,在外部压力的巨大推动和内部诉求的合力下,终于开始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轰然启动。
而远在魔域深处的法兰娜,通过水晶球看着边境的混乱与罗斯族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棋子…已经就位了。”她轻声自语,“伊莉雅…你该…回来了。这场戏,没有你…可唱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