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边陲,德斯特森部落的粗犷石质建筑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更显压抑。法兰娜一身黑袍,与沙丽丝并肩走出部落长老那充满烟熏火燎气息的大厅。空气中还残留着方才不容置疑的威压与冰冷警告的气息。

法兰与沙丽丝一同来到了德斯特森的部落,面前这眼前部落长老。

法兰娜直接下达了最高命令:你们现在只能听从于我们的命令,若是敢违抗,我们会将你们一律屠杀殆尽。

长老说到:哦?你不是和伊莉雅一直争斗不止吗?你们两个女生都吵了这么久怎么想起来找我们了?

法兰娜没有理会,而是留下这份警告就离开了,临走时还让沙丽丝通知手下在附近驻扎军队。

部落长老最后那句带着试探与挑拨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法兰娜心中漾开一圈圈苦涩的涟漪。与伊莉雅争斗?是啊,在所有人眼中,魔王法兰娜与圣光伊莉雅,是天生的宿敌,是永恒的对立面。

她沉默地走着,黑袍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身边的沙丽丝,目光却始终如同最忠诚的影子,紧紧跟随着她,那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欲言又止的关切。

终于,在离开部落足够远、踏入一片荒芜的砾石滩时,沙丽丝忍不住轻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法兰娜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从会谈开始,您就…不太一样。”

法兰娜的脚步倏然顿住。

仿佛被这句话触动了某个隐秘的开关,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天空。原本就阴沉的天色,此刻浓云愈发低沉翻滚,细密的、冰凉的雨丝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打湿了她的兜帽,也打湿了沙丽丝肩头的皮甲。

雨水顺着法兰娜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她沉默了许久,久到沙丽丝几乎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她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面对沙丽丝。

法兰娜轻轻摘下了兜帽,任由雨水打湿她漆黑的长发。她看着沙丽丝那双写满忠诚与困惑的眸子,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现过三万次轮回中,沙丽丝一次次为她战死、为她受尽屈辱、最终化为飞灰的惨烈画面……那些画面与眼前这个鲜活、关切地望着自己的沙丽丝重叠、交织,形成一种近乎残忍的对比,沙丽丝不也忍受着如此大的痛苦吗?

她忽然蹲下了身子,这个动作让她与沙丽丝几乎平视,也显得异常脆弱。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土腥味的潮湿空气,声音沙哑得厉害:

“沙丽丝…我差点…都忘了…”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轻轻触碰着冰冷潮湿的地面,“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

沙丽丝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大人会问这个,但她还是立刻回答,语气带着纯粹的回忆:“是父亲…他临终前将我托付给您。他说,追随您,见证您成为魔族真正的领袖。”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是历经磨难却未曾熄灭的忠诚之火。

“……”她喃喃着,目光透过雨幕,仿佛看到了某种遥远的、支离破碎的景象,“是啊…这一世…你,还有很多人…好像…都走上了…不一样的路…不像上一世被人贩卖成为奴隶,这一世你真正有了家庭。”(因为上一世法的存在被抹除,很多人的身世被改写。)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与一丝微不可查的慰藉。或许,她作为“第二维系者——法”时,那种固执的、试图以强力维系所谓平衡的方式(因为打破循环让自己进入无限循环中,并且潜移默化的让许多人加入战争)…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沙丽丝看着法兰娜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迷茫,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她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声音提高了些,带着急切与不解:

“大人!我不知道您到底经历了什么!但这几天,您把一切都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独自承担所有!这样的您…一点都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法兰娜大人了!”

“——!”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法兰娜强撑的堤防。

“不像…是啊…我当然不像…”法兰娜猛地闭上眼,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终于决堤般混合着雨水汹涌而下,“我怎么会像她…我根本…就不是她啊!”

她猛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从指缝中溢出,带着崩溃的哭腔与无尽的自嘲:

“我只是个…可耻的小偷…偷走了她的身体…她的名字…她的一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笨拙地…用她的样子…做着连自己都不知道对不对的事情…”

“我救不了她…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我不是法…我也不可能是法兰娜…我只是个…占据了别人人生的…孤魂野鬼!”

“可是…可是除了继续走下去…除了用这偷来的身份和力量…去试着打破那该死的循环…去试着…救她出来…救你们所有人…我还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啊?!”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呐喊,所有的压抑、委屈、迷茫、孤独,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蹲在雨中,蜷缩着,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沙丽丝彻底惊呆了。她听不懂大人话中那些关于“小偷”、“循环”、“救她出来”的深意,但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法兰娜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与绝望。

那一刻,什么魔族领袖的威严,什么主仆尊卑的界限,统统被抛到了脑后。沙丽丝毫不犹豫地、用力地蹲下身,伸出双臂,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那个在雨中颤抖哭泣的身影。

“大人…”沙丽丝的声音也哽咽了,但她抱得更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对方的冰冷与绝望,“不管您怎么样…现在…您就是法兰娜大人!是我们的王!”

“您不是一个人…沙丽丝在这里…战士们在这里…整个魔域…都在您身后!”

“想哭就哭出来吧…但是哭完了…请您…一定要带着我们继续走下去! 您要去的地方…哪怕是地狱…沙丽丝也绝不退缩!”

雨水打湿了两人的衣衫,寒冷刺骨。但在沙丽丝坚定的怀抱中,法兰娜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微弱的暖意。那暖意,来自于无条件的信任与陪伴,来自于这一世…可能真的有所不同的微小希望。

她反手用力回抱住沙丽丝,将脸埋在她被雨水打湿的肩头,放任自己在这场雨中,哭尽了累积数万年的疲惫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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