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的余晖穿过挤满灰尘的肮脏玻璃,将走廊里静静堆放的杂物映成橘色。无数尘埃在昏暗的光线中缓慢翻转,空气粘稠迟滞得像一滩枯臭的死水。

祈轻咬嘴唇,不时用余光望向身后,总疑心有东西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凉介和她说过湾高很安全,在过去十五年内都没有被污秽侵染过;但仅仅走过了三层台阶,祈便觉得已经过了一百五十年。

她悄摸着靠近了凉介一点,到达可以感受到彼此体温的距离,同时望向比她更紧张的如月凛,心情稍稍放松。凉介也端详着凛,回想着有关她的情报。

如月凛是在湾高混日子的废材高中女生,也是本地最大神社——明照宫的宫司的女儿。

除了供奉的神明相同外,明照宫与光垂几乎毫无关系。它是商业化程度很高的大社,一心做生意。

若不是如月凛的姐姐在十五年前被碎尸后放进了神像里,而且她的头和杀她的凶手至今都毫无踪迹,凉介觉得常磐晓永远都不会对这座神社感兴趣。

案件发生在举行在山中的镜山祭,在参与祭典的上百位居民和神官身边。但它留下的线索却寥寥,几乎没有物证。

虽然目击者有几十位,但大多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警方对其中几位神志尚算清醒的神官进行了详尽的问询,只得到零星几条自相矛盾的证言。

事到如今,这个谜已经被层层铁锁缚住,随着时间腐朽沉没,行将沉入海底。

不过,常磐晓并未放弃开锁。他总觉得那些神官尚未将所知的一切全盘托出,一直在想办法接近他们。

如月凛或许就是一柄钥匙。她与案件本身无关,但与目击了现场的许多神官关系亲密。

若能与她搞好关系,不仅能让祈的校园生活轻松许多,还有可能撬开那些目击者的口。

凛停下脚步,眼神冰冷地望向凉介。

“我说,别装糊涂了吧。你知道我打算整你了吧?为什么还要装模作样地主动接近?到底想干什么?”

凉介收起纷乱的思绪,露出微笑。

“只是想和如月同学搞好关系而已。你左肩上的符咒快掉了,最好粘紧一点。我有带胶水,要吗?”

凛狠狠拍了自己肩膀一拳,将符咒用美甲摁进了衣服里。

“少装模作样了,没有自知之明的偷窥狂。你从内到外都流着恶心的脓水,一辈子都给我离远点!”

祈不耐烦地捏紧了小拳头。凉介轻拍她的肩膀,选择性地忽略了无意义的废话,抓住“偷窥狂”这个词,开始以此分析自己和如月凛少得可怜的交集。

他很快找到了答案。

“如月同学,你在在意我刚转来那天的事吗?”

“……哈?”

“那天放学后,我为了熟悉校园独自散步,每到一间教室都会进去看看。我走到走廊末端的美术教室时,正巧看见你在和吉川由纪同学聊天。

“当时我没有在意,直接离开了。但现在想想,你那时的表情很慌乱,眼眶还有泪痕。”

凛的脸庞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不安的模样像是被母亲发现偷偷吃糖的孩子。但她立刻又皱起眉头,冷笑着道:

“那又怎样?你以为能靠那些事威胁我吗?”

凉介歉疚地笑了笑,亲切地微微弯下腰,与凛平视。

“是想为忘记敲门向你道歉。请放心,我向你保证,当时我并没有听到谈话的内容,也对传播流言没有丝毫兴趣。”

凛惯于且乐于和咄咄逼人、荷尔蒙旺盛的同辈人斗嘴,却从未遇见过凉介这样柔和却坚定的反驳。她只觉得这个人和玩偶服里的棉花一样柔软,不管再怎么挥拳也打不疼他,徒让自己越发像个愤怒的小丑。

“想传你就随便传去,只是……只是些又无聊又恶心的琐事罢了!比由纪的八卦还无聊!

“够了!我要回去了。你们别再纠缠。”

凛甩过马尾便要离开,凉介却快步走到她的身前,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

“稍等,如月同学。不愿意说是没关系,但还请先将我们带到标本室。”

“哈?那是我编出来又被你抄袭的假话好吗!想去那里淘废品就自己慢慢找吧!”

凉介无奈地耸耸肩膀。

“不是假话,是巧合。莲见老师真的委托我去找人体模型了,真的要在明天的社团活动里用,没指定要你帮忙而已。

“如月同学,我和望月同学都是新来的,只有你清楚人体模型的具体位置。

“就当是为了莲见老师,可以麻烦你帮个忙吗?”

凛恨恨地掐了掐手心,望向通往四层的阶梯。

“……只是为了帮莲见姐啊。但是,待会上五层时,你们要走在我前面。”

“当然,谢谢你的配合。”

“恶心!”

凛甩下一句毫无气势的辱骂,快步超过祈和凉介,径直踏上通往四层的台阶,大有抛开二人直接搬出人体模型的气势。但刚走完第一段楼梯,她便在拐角后的平台上放慢了脚步,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盐袋。

经过刚刚的一番折腾,走道里的空气活跃欢快了不少,祈也放松下来。她望着凛瑟缩的背影,嘻嘻一笑。

“明明是自己安排的恶作剧,她却比谁都害怕。”

“就是因为自己害怕,所以她才在这里安排恶作剧吧。好了,我们也跟上吧。”

凉介和祈并肩穿过走道,快步走到胆怯少女的身边。凛这才放下心来,和两人一起大步流星地爬过第二段的十三级阶梯,走上下一层。

她正要继续向上爬,走廊里忽然传来一个朋友的声音。

“如月,你怎么自己过来啦?那事还搞不搞了?”

这位朋友便是凛安排躲在标本室吓人的那位。“那事”自然是指折腾凉介、让祈加入她团体的恶作剧。

凛挤出友好活泼的笑容,望向走廊。但还没转过头去,她便被祈一把拽回了楼道中。

她本想立刻烦躁地发作,却见祈面色苍白,漂亮的眼睛中泛起了雾气。凉介也收起了笑容,狭窄的平台上空气凝重。

“如月同学,我本来没打算问,但湾高以前应该没有‘七大不可思议’的说法。这是你或者吉川同学编出来的吗?”

他将声音压得轻且低,低得让凛心生不安。

“不……不是的,是认识的朋友昨天告诉我的。”

“那位朋友是?”

“你不认识啦,是同班的桐岛凌。怎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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