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已经过去,战场也已清扫干净。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秦诗玥知道,文化祭遇袭这件事瞒不住。
赵芊芊的安保团队虽然名义上由她全权指挥,但其最终的掌控权,在她父母的手中。
任何一次涉及到她人身安全的重大事件,任何一次超出常规的资源调动,都会以最高级别的密报形式,呈现在他们的办公桌上。
与其被动地等待质询,不如主动汇报。
只有这样,她才能将整件事的话语权,将所有细节的解释权,都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秦诗玥拨通了加密视频电话。
短暂的等待后,通讯被接通。
屏幕上画面一闪,出现了两个身影。
从背景那熟悉的浦东天际线判断,他们应该是在上海分公司。
看样子,一场会议刚结束,父亲秦振邦靠在椅背上,显得有些疲惫,但投向屏幕的目光依旧充满了压迫感;而母亲沈书瑜则保持着她一贯的优雅与冷静。
“诗玥。”
秦振邦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穿透力。
沈书瑜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手边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则平静地落在屏幕上自己女儿那张过分冷静的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秦诗玥迎着父母审视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她直接切入了主题,用一种汇报工作般的冷静语调开始陈述。
“昨天下午,我在学校的旧艺术楼遭遇了蓄意袭击。”
她的话音刚落,屏幕上,秦振邦那双锐利的眼眸瞬间一凝,而沈书瑜端着咖啡杯的手,也在空中停顿了半秒。
秦诗玥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只是继续以一种不带任何感**彩的语速,将那份早已在脑海中排演了无数遍的说辞,如同背诵报告般,精准地呈现出来。
“当时情况非常混乱。袭击者王建国突然冲出来,目标很明确,就是想把我从天桥的护栏缺口推下去。”
“我当时为了躲闪,身体失去了平衡,一只脚已经踏空,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外面。”
她的陈述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林溪冉当时正好在天桥的另一头。她是第一个发现异常并发出尖叫的人。正是她那声尖叫,才提醒了离我更近的夏楠和顾泽宇,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反应时间。”
“夏楠听到尖叫,立刻反应过来,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而顾泽宇则在同一时间,从侧面扑向了那个袭击者,阻止了他进一步的施力。”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父母消化信息的时间。
“芙兰当时就站在我身边,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在我身体下坠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想拉我,结果反而被我带着一起摔倒,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她没有向父母解释芙兰是谁,她很清楚,以父母的行事风格,他们肯定早在芙兰还没和她一起上学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女孩的名字和背景。
“最后,顾泽宇彻底制服了凶手,而我,则被夏楠拼尽全力,从护栏外拉了回来。”
整个汇报过程,秦诗玥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她不是在讲述一场惊心动魄的谋杀未遂,而是在复盘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商业案例。
她平静地看着屏幕,心中清楚,自己抛出的这个版本无懈可击。
它将夏楠和顾泽宇的行为定义为见义勇为,既符合他们的性格,也让他们的介入变得合情合理。
而最关键的一环——芙兰,则被巧妙地塑造成了一个因极端恐惧而昏厥的柔弱女孩,这个解释,足以掩盖一切真相。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屏幕上,秦振邦的面色阴沉得如同一块冰冷的铸铁。
他那低沉的声音,通过扬声器冰冷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秦诗玥的心上。
“王建国是怎么混进校园里的?”
秦诗玥的指尖在桌下蜷缩了一下。
事实上,这个问题,也是她从事后到现在一直在复盘、最令她感到后怕的环节。
她从未想过,王建国竟然能如此轻易地突破望舒高中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安保系统,甚至带着一把刀,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份疏漏,是致命的。
但此刻,她不能在父母面前流露出任何一丝后怕或不确定。
她抬起眼,迎向父亲审视的目光。
“文化祭期间,校园对社会开放,人员流动量大幅增加。校方雇佣的临时安保团队,在身份核验环节存在巨大疏漏。王建国很可能是利用这个漏洞,伪造了访客身份混进来的。”
她停顿了片刻,然后将话题引向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解决方案。
“我已经让赵芊芊连夜做了一份望舒安保系统的风险评估报告,其中指出了多个致命漏洞。我会以秦家的名义,在下一次校董会上,正式提交一份关于校园安保系统全面升级的提案。这次的事件,不会再有第二次。”
这番回答滴水不漏,甚至展现出了将危机转化为机遇的领导者手腕。
秦振邦脸上的阴沉稍稍缓和,但紧接着,他抛出了那个更致命、也更私人的问题。
“为什么连这个王建国都进去了,赵芊芊却不在你的身边?”
那一瞬间,秦诗玥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了芙兰的身影。
她想起了文化祭那天,芙兰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拉着自己的手,在喧闹的人群中穿梭。
她想起了两人在林荫道上,分享着同一份炒面时,那份宁静与甜蜜。
她知道答案。
因为她不想让赵芊芊那双如同鹰眼般时刻警惕的眼睛,和那些如影随形的黑衣保镖,打扰到属于她们的二人世界。
她甚至自私地希望,在那几天,她可以不是秦家的继承人,只是芙兰的秦诗玥。
这个念头只在她的脑海里存在了不到半秒,便被一股更强大的、名为理智的冰冷洪流彻底淹没。
她很清楚,这个真实的答案一旦说出口,就等同于向父母呈上了一份证明自己恋爱脑、因私废公的完美的罪证。
秦诗玥缓缓抬起眼,那双清冷的眼眸里,已经不见了任何属于个人的情感波动。
“赵芊芊当时就在校外待命。”
她迎着父亲愈发锐利的目光,平静地抛出了那个她早已准备好、无法被反驳的理由。
“文化祭的总策划,是我个人在学校的一次履历实践,我不希望动用家族的力量,来干涉一场纯粹的学生内部活动。这既是为了避嫌,也是为了真正锻炼我的独立统筹能力。”
然后,她微微垂下眼睑,用一种近乎忏悔的姿态,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我承认,是我低估了王建国的极端性,我没想到他会选择在校园里动手。这是我的判断失误,我为此负责。”
这番话,将所有的动机都归结于一个继承人的骄傲与轻敌,而非个人的私情。
秦振邦沉默了。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女儿那张看不出任何破绽的脸,似乎想从中找出哪怕一丝撒谎的痕迹。
“这个王建国,调查出是什么人了吗?他为什么要袭击你?”
书房里的空气再次变得凝重。
秦诗玥知道,这才是今天这场汇报的核心。
她必须给出一个能让父亲满意的完整逻辑闭环,彻底终结掉这件事。
“调查清楚了。”她缓缓开口,“王建国,四十八岁,曾是秦氏下游供应链的一家精密零件加工厂的厂主。”
她抬起眼,平静地迎向父亲的目光。
“去年,我主导供应链优化改革时,他的工厂因为技术落后、无法达到新的良品率标准,被第一批淘汰了。”
秦诗玥继续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将王建国那充满悲剧色彩的后半生,浓缩成了几句冰冷的商业简报。
“后续,他的工厂因为失去了秦家的订单而资金链断裂,最终破产。他的妻子也因此与他离婚,带走了女儿。”
“根据情报部门的心理侧写报告判断,他将自己人生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我当初的那个决策。这次的袭击,是一场蓄谋已久、针对我个人的极端复仇行为。”
她向父亲呈现了一个符合商业逻辑的因果链:优胜劣汰,失败者迁怒,极端报复。
“背后还有其他人吗?”秦振邦沉声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没有。”秦诗玥回答得斩钉截铁,“情报部门已经将他所有社会关系和资金往来都筛查了一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与我们任何一个商业对手,或家族内部的其他人有过来往。”
“可以确认,这是一起孤立事件。”
她顿了顿,补上了最后一句,也是给这件事的最终定性。
“一个被时代淘汰的失败者,临死前,想拉上一个他认为毁了他一生的人同归于尽,仅此而已。”
听完女儿的汇报,秦振邦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问王建国现在在哪里,也没有关心女儿是否因此受到了惊吓。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眸里,流露出的是一种近乎冷酷、审视项目报告般的严苛。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像一位正在复盘一场失败战役的将军。
“诗玥,你的供应链优化方案,从商业回报上看,是成功的。但是从风险管控的角度看,它是一个失败的作品。”
这句毫不留情的评判,让秦诗玥的指尖再次收紧。
秦振邦继续用那种不容置喙的教导语气说道:
“你只看到了淘汰掉那些落后产能后财报上漂亮的数字,却没有计算清理掉这些工业垃圾所需要付出的安抚成本。”
“记住,任何商业决策,都不能只考虑利润。一个合格的决策者,必须将人性中的贪婪、愚蠢,尤其是绝望,都一并计算进你的成本模型里。”
“对于王建国这种被你亲手砸掉饭碗的人,要么就给他一笔足够让他闭嘴、也足够让他安度余生的遣散费,一次性买断所有未来的风险。要么——”
他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
“——就在他表露出任何威胁的苗头时,用最干净的手段,让他彻底消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留下一个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隐患,甚至让对方有机会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
这番话,充满了顶级掠食者的冰冷法则,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
他不是在教育女儿如何做个好人,而是在教她如何成为一个更冷酷、更高效的暴君。
在完成了这场冷酷的商业教学后,他才用一种处理后续事宜的平淡语气,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这个王建国,你是打算交给警察,还是自己处理?”
秦诗玥平静地迎接着父亲对她判断力的考验,说道:“交给警察,是最低效、也是后果最不可控的选择。”
她的语速不快,但逻辑清晰得如同一道严谨的几何证明。
“一旦立案,就必须走司法程序。庭审、媒体报道……整件事会被无限放大。到时候,所有人关注的将不再是王建国的罪行,而是秦家是如何逼出一个家破人亡的复仇者。这会把一件简单的袭击案,变成一场针对整个秦氏集团、极其被动的公关灾难。”
她的话,让屏幕那头的沈书瑜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显然,她完全同意女儿的分析。
“为了定一个罪犯的罪,却要让整个家族的声誉去陪葬。这笔交易,我们亏不起。”
在彻底否定了公事公办这个选项后,秦诗玥才不紧不慢地抛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一个更彻底、也更文明的方案。
“我联系了我们在塞尔维亚的那家精神病院,已经把他送走了。”
“那边的团队会为他提供一份关于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和被害妄想症的医学诊断报告。他将在那里接受最高安全级别的永久性隔离康护。”
这番冷酷的处置方案,让秦振邦和沈书瑜都露出了认可的神色。
这确实是一个干净利落的解决方案。
紧接着,秦诗玥抛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两人都愣住了。
“另外,” 秦诗玥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王建国还有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服用药物维持生命的女儿。我已经拜托了顾泽宇,由顾家的慈善基金会出面,为她提供后续治疗费用和学费的无息贷款。”
屏幕那头,秦振邦那双鹰隼般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无法掩饰的震惊。
秦诗玥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主动解释了自己纯粹从利益出发的冷酷逻辑。
“王建国这个人,已经没有价值了。但他的女儿,是一个潜在的舆论炸弹。”
“如果我们对她置之不理,任由她因为贫病而陷入绝境,那么未来,一旦有竞争对手想攻击我们,只需要稍加挖掘,就能把她塑造成一个被秦家逼得家破人亡,无钱治病的可怜孤女的完美形象。届时,她将成为一剂注入公众舆论的慢性毒药,每一滴都由同情与道义熬制而成。”
“而现在,”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冷静,“由第三方出面,用贷款而不是赠予的方式资助她,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这样做,首先就彻底拆除了这颗炸弹,让她失去了被任何人利用的悲惨价值。”
“而且,贷款的形式,意味着她未来需要靠自己的努力来偿还。这既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又避免了不劳而获可能滋生的懒惰与怨恨,让她没有理由再仇视这个世界。”
“更重要的一点是,” 秦诗玥抬起眼,直视着自己的父亲,“我们用最小的成本,不仅解决了一个后患,还顺便向外界,如果有人能查到这一层的话,展现了秦家在商业竞争之外,并非毫无温度。这是一个一石三鸟的完美公关案例。”
她的话音落下,书房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屏幕上,秦振邦那张总是阴沉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女儿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给出方向的学生。
她已经成长为了一个能够独立权衡利弊,并为整个家族找出最优解的棋手。
她不仅学会了如何处理麻烦,更学会了如何将麻烦用合乎现代文明社会规则的方式,包装成一件人道主义的艺术品,让它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干净地蒸发。
她并非只是抹除威胁,而是将威胁转化为了资产和声誉。
这份仁慈,不是软弱,而是更高明的控制。
这才是秦家下一代继承人真正该有的手腕。
“很好。”秦振邦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认可,“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处理,我不会再过问。”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秦诗玥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堪称完美。
但她更清楚,这份完美,并不完全属于她一个人。
不知不觉中,她不再只是独自思考、独自决策,她学会了倾听,学会了信任,学会了将盟友的智慧,融入自己的棋局。
而这份改变,才是她今天能站在这里,赢得这场对弈的强大底牌。
秦振邦对女儿的处置方案表示了最终认可后,便不再多言,身体向后靠去,将接下来的话语权,交给了自己的妻子。
他负责的是家族的硬实力——战略、商业、权力。
而关于女儿的人际关系,那更细腻、也更复杂的领域,向来是沈书瑜的专长。
短暂的轻松氛围,随着沈书瑜的开口,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她没有看自己的女儿,而是端起手边的咖啡,用小勺轻轻搅动着,目光仿佛落在了杯中那小小的漩涡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好了,既然外面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她缓缓抬起眼,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美丽眼眸,此刻却像两束冰冷的探照灯,扫过秦诗玥的内心,让她的一切思绪都无所遁形。
“那现在,我们该聊聊你身边的那个麻烦了。”
“那个叫芙兰的女孩。”
秦诗玥的心脏猛地一沉,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我看了她的背景资料。”沈书瑜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精准的探针,刺向秦诗玥的防线,“很干净,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父母双亡,没有直系亲属,社会关系简单到几乎为零。这样一个孩子,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你身边的?”
秦诗玥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沈书瑜也没有等她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诗玥,你从小就很聪明。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越是看起来干净的东西,背后可能就藏着越肮脏的目的。”
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充满了属于顶级豪门的猜忌与警惕。
“她会不会是某个对手,派到你身边来的棋子?用她那副天真无害的模样,来博取你的同情和信任,从而在你最放松的时候,窃取我们的机密,甚至成为刺向你的那把刀?”
“她不是。”秦诗玥几乎是立刻就开口反驳,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你就这么确定?”
她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那股优雅而又强大的压迫感,穿透屏幕,扑面而来。
“那我换个问题。”
“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沈书瑜的目光,变得愈发锐利,仿佛要将女儿内心所有的秘密都剖开来看。
“我承认,她很漂亮,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带在身边确实很赏心悦目。如果你只是觉得她可怜,想把她当成妹妹,甚至……当成一个需要你照顾的宠物,养在身边解解闷,那都无可厚非。”
她顿了顿,终于抛出了那个她唯一关心的底线。
“但是,你要记住你的身份。宠物,永远不能影响主人的正事。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同情心,耽误了你和顾家的事。”
宠物这个词,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地刺进了秦诗玥的心脏。
她听懂了母亲那番看似宽容的话语背后,所包裹着的羞辱与警告。
在母亲眼中,芙兰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可以被明码标价的玩物。
她的存在,仅仅是为了给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继承人,提供一点无伤大雅的消遣。
而自己和顾家的联姻,那场关乎家族利益的冰冷交易,才是所谓的正事。
一股混杂着愤怒与心痛的冰冷火焰,在她的胸中轰然燃起。
她视若珍宝、甚至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光,在母亲的眼中,竟然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时丢弃、无足轻重的宠物。
秦诗玥握紧了桌下的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她正准备开口反驳,屏幕那头的沈书瑜,却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仿佛已经看穿了女儿即将爆发的情绪,话锋一转,用一种四两拨千斤的赞许语气,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人。
“说起来,这次的事,顾家的那个孩子处理得倒是不错。”
沈书瑜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欣赏。
“临危不乱,有勇有谋,是个能担大任的年轻人,比你要沉稳得多。”
她顿了顿,这句看似不经意的夸赞,最终化为了一记最沉重的敲打,落在了秦诗玥的心上。
“诗玥,你要多学着点。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身边需要的,是顾泽宇这样能为你增添助力的盟友,而不是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和情绪波动的负累。”
“好了,我这边还有个会。”
沈书瑜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关于王建国的事,就按你说的办。但你和顾家的事,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说完,她没有再给秦诗玥任何开口的机会,视频信号便被干脆利落地切断了。
巨大的屏幕,重新变回一片冰冷的漆黑,倒映出秦诗玥那张毫无血色的精致脸庞。
书房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秦诗玥缓缓地靠在椅背上,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才终于卸下所有的力气。
盟友……
负累……
母亲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巧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她与芙兰之间的关系,试图将她那份纯粹的爱,定义为一场幼稚、不理智、有损家族利益的错误投资。
她曾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只要自己能为家族创造出无可替代的价值,就能为自己和芙兰换来一小片可以自由呼吸、不被打扰的天地。
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她错了。
在父母那张只关乎利益与传承的蓝图里,根本没有为她的爱情和自我,预留出哪怕一丁点的空间。
她今天所有的辩解,所有的据理力争,在他们眼中,都不过是一场孩子气的任性。
他们暂时选择了退让,只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最终会被现实所驯服,会回到那条早已为她铺设好的轨道上。
妥协,是换不来自由的。
只能换来下一次更严密的控制,和更不容拒绝的安排。
秦诗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那场她一直试图用理智和退让去避免的彻底决裂,迟早会到来。
当家族的利益,和她要守护的唯一的光,再也无法兼容时,她必须做出选择。
而她的选择,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她睁开眼,那双清冷的眼眸里,所有的迷茫与挣扎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
她必须做好准备。
为那场终将到来、与自己整个家族为敌的战争,做好万全的准备。
她要积蓄足够的力量,构筑足够坚固的壁垒,强大到当那一天来临时,她有能力,带着她的光,从那张无情的大网中,撕开一道谁也无法阻挡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