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才是对他而言真正宝贵的东西……至少在那时候时这样的。”

面对这道暗门,伊芙琳罕见的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暗门之后,便是一间相比藏品室外层显得相当狭小的房间。

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挂在房间墙壁上的一副画像。

画像栩栩如生,画中是一位女性的形象,祖母绿色的眸子传递出温柔如水的神态。

虽然从笔触上来讲,这幅画的作者大概只是个三流画师,但他很好的捕捉到了这位女性的特质,那股子温婉的气质几乎能从笔锋里喷出来。

“这是……”

西里尔仔细端详着这幅画,画中的女性居然与伊芙琳有七八分相似。

很明显,宅邸正门喷泉的那尊雕像,就是以这位女性为原型雕刻的。

“我母亲。”

伊芙琳回答的平静而干脆,只是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怀念还是出卖了她藏进心底的情绪。

虽然她实际上只是一个借尸还魂,占据了原本伊芙琳身体的人,可再次看到这个应该称呼为母亲的女人,她的情绪还是会产生波动。

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忽然攥住心脏,让那些酸楚的汁液顺着血管流淌进了鼻腔之中。

她不清楚这种波动是来自她自己,还是来自那个早已在上吊绳上杀死了自己的伊芙琳。

事到如今,再去仔细分辨出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已经没有意义了。

“所以,你说的尼安霍格伯爵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这个?”

西里尔喉结上下滚动着。

“至少以前是。”

伊芙琳只是短暂的看了一眼画像,便迅速收拾好心情,扭头在房间内四处翻找了起来。

“现在,大概早就不是了……他也大概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如果他真的依旧爱着这个早已死去的妻子的话,又怎么会让伊芙琳遭受那么多的欺凌与屈辱呢?

西里尔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地毯,在那副画像前,红丝绒地毯上被磨出了深色的痕迹。

这说明有人经常会在画像前驻足,经年累月之下,才会产生这样的磨损痕迹。

能在这间密室里,在画像前驻足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以伊芙琳的观察能力,她不可能不会发现这种显眼的痕迹,更不可能推断不出这些痕迹代表着什么。

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她注意到了这些痕迹,她也明白这些痕迹代表着什么,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这幅画,或者说画中的人,或许真的是尼安霍格伯爵最为珍视的宝物。

可既然他依旧爱着亡妻,那为什么还会对伊芙琳如此冷漠呢?

西里尔想不明白。

“愣着干嘛?”

伊芙琳踹了一脚西里尔:“时间不多了,帮忙找找!”

“哦!”

西里尔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连忙摇着轮椅在四处寻找了起来。

这个密室的空间并不大,但是其中摆放着的东西却相比于外面的藏品室显得更加杂乱,或者说,更加生活化?

所有的物品,除了墙上挂着的这副画像之外,都摆放的相当随意。

就好像是西里尔的书房一样,因为经常在使用,所以很多书并不会规整的放回远处,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随手一放,想要快速找出某本书的话,就只有西里尔能够做到。

这也让两人翻找那枚硬币的进度慢了不少。

“嗯?”

西里尔的目光忽然聚焦在了一个铁皮盒子上,这个铁盒子外表布满经年累月的锈迹和泥土,上面还能模糊的看到一些彩色的字迹。

不管怎么看,都与室内的其他物品有点格格不入,倒像是某个小孩子存放自己视若珍宝的小玩意,然后在成长中的某天,将这个小盒子埋进土里珍藏,之后又被挖了出来一样。

西里尔回头看了一眼,伊芙琳正在想办法打开一个保险箱,可能她认为那个硬币大概会在保险箱里。

于是,西里尔便伸手拿起了这只铁皮盒子。

“吱呀~”

铁皮盒的合页发出了金属扭曲声,存放在里面的东西也映入了西里尔的眼中。

最上层的,是一只破旧的布娃娃,布娃娃的线头已经裂开,露出里面填充的棉花,看样子是某个女孩曾经视若珍宝,能够陪她度过漆黑夜晚的唯一朋友。

莫名其妙的,西里尔忽然觉得,这只布娃娃很有可能是属于伊芙琳的,但是他又不敢问。

而布娃娃之下,是一本泛黄的日记本。

扉页上写着伊芙琳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的像鬼画符,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学会写字时才会写下的字迹。

这日记本,还有布娃娃果然都是伊芙琳的东西!

西里尔又偷偷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对着保险箱发愁的伊芙琳,做贼一般的没敢声张。

他轻手轻脚的翻开日记本,生怕自己发出的细小声音会引起伊芙琳的注意。

虽然偷看人日记什么的,确实不怎么道德,但架不住西里尔真的好奇啊。

这个疯女人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吓人啊?

“4月7日,晴,今天妈妈送了我一个布娃娃,她说这是她亲手制作出来的,我问她那我是哪里来的?她说我也是她亲手制作出来的!所以这个布娃娃就是我的妹妹了!她果然跟我很像!”

“6月1日,今天也在下大雨,从昨晚开始雷声就吓得我睡不着,我想找妈妈一起睡,可是妈妈说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害怕雷声了,爸爸明明说我可以跟妈妈一起睡的,可是妈妈瞪了他一眼他就不敢说话了,不过,有妹妹陪着我,我不怕雷声了。”

这女人,小时候居然还会害怕打雷的?

西里尔有点不敢置信,他还以为这女人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呢。

不过想来也是,她要是从小就这幅样子的话,谁还敢欺负她啊?

“9月9日,爸爸妈妈带我去别人家做客,那家人里有一个白头发的小孩子,他老是坐在轮椅上不起来,看起来好蠢啊。”

西里尔额角忽然崩出了一道青筋,这个白头发的小孩子,似乎是他来着。

以前尼安霍格伯爵确实会带着妻女来格里安府邸做客,但是那时候的西里尔太小了,记忆早就模糊不清,具体的也想不起来了,连尼安霍格伯爵和他妻子的长相都没了印象,只记得他小时候确实见过伊芙琳。

没想到她居然把这事儿写进日记里了?还在日记里说自己蠢?

“2月16日,妈妈病了,爸爸说他会找医生来看。”

“3月2日,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了,爸爸说妈妈跟着医生去看病了。”

“4月7日,今天家里来了好多人,他们为什么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啊?爸爸说今天要跟妈妈告别,可是我不想跟妈妈告别,妈妈说了会一直陪着我的!”

所以,这天其实是伊芙琳母亲的葬礼吗?

西里尔的神情低落了下来,年幼时期的伊芙琳可能并不明白葬礼与死亡的意义,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葬礼,可是西里尔依旧能从字里行间推测出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日记中记载的她母亲生病,到葬礼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以当时尼安霍格家族的财力,就算是绝症也不应该这么快就会让她死去的……

“4月11日,爸爸忽然变得好冷漠好暴躁……”

“5月4日,爸爸说他给我找了一个新的妈妈,可是我不想要新的妈妈,我只想要妈妈回来。”

后面的页数被撕掉了很多张,直到最后一页,日记的字迹忽然变得娟秀了起来。

“6月10日,再见。”

这便是日记中的最后一句话。

西里尔叹了口气,合上了日记本。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实在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她在跟谁道别?她又为什么要道别?

西里尔将日记本放进铁盒内,刚想扭头看看伊芙琳,可日记本中忽然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声响。

嗯?

西里尔又拿着日记本晃了几下,那声响再次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互相碰撞一样。

“这是……”

西里尔重新翻开日记本,那响动声似乎就是从这日记本厚厚的封皮之中传出来的。

这封皮里面似乎有个夹层?

西里尔接着灯光,仔细看着封皮,果然,在灯光下,他发现了封皮上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轻轻掰开缝隙,夹层赫然而开。

“当啷!”

一枚黄铜硬币从夹层中掉了出来,落在铁皮盒中摔出脆响。

黄铜硬币上,那个羊头骨模样的浮雕在灯光下闪烁着铜质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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