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明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像个笑话，而且还是最不好笑的那种。
笑话的主题，叫“后悔”。
他今年三十五，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在一家半死不活的公司里当个不好不坏的职员，领着一份不高不低的薪水。他的人生就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无色无味，连个响屁都放不出来。
今天，他来参加一个人的婚礼。说是婚礼，其实就是孩子满月酒顺便补办的仪式。新郎不是他，新娘却是他想了二十年的人。
她叫林薇，是王小明从初中到高中的校花。
舞台上，林薇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甜。她身边的男人，个子很高，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事业有成。他们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一家三口，就像一幅印刷精美的海报，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幸福。
王小明坐在角落的酒席上，周围的喧闹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死死地盯着林薇，贪婪地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拧着、转着、反复撕扯。
疼。
真他妈的疼。
疼的不是她嫁给了别人，而是自己当年连句“我喜欢你”都没敢说出口。
他记得初中那会儿，自己就是个瘦猴，胆小得像只老鼠。每天上学最大的乐趣，就是偷偷看林薇。她坐在他斜前方，一头乌黑的长发，像瀑布一样。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她的头发上，泛着一层金色的光晕。她有不会做的题时，会习惯性地咬着笔杆，微微蹙着眉，
那可爱的模样，能让王小明的心跳漏掉好几拍。
他把对她的喜欢，全都写在了日记本里。那本日记，他藏在床板底下，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他想过表白。有一次，他揣着写了一晚上的情书，在教学楼下等她。等到天都黑了，人都走光了，他看到林薇和几个女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出来。他的心“砰砰”直跳，手心全是汗，那封信被他捏得皱巴巴的。可他就是挪不动步子，像脚下生了根。
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就这样，懦弱地暗恋了六年。
高中毕业那天，全班同学都在KTV里鬼哭狼嚎。王小明喝了点啤酒，借着酒劲，想去做最后的挣扎。他走到林薇面前，她正和闺蜜唱着歌。他张了张嘴，脸憋得通红，最后只挤出来一句：“祝你……前程似锦。”
林薇礼貌地对他笑了笑：“谢谢，你也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后来上了大学，工作了，王小明也谈过几次恋爱，但都无疾而终。他心里总有个影子，那个影子就是林薇。他变得不那么懦弱了，敢和客户拍桌子，敢在领导面前提意见，敢为了朋友和人打架。他什么都敢了，唯独不敢再联系林薇。他怕，怕知道她过得很好，
怕知道她身边有了别人。
直到今天，他所有的侥幸都被现实碾得粉碎。
“要是当年……”王小明端起酒杯，把辛辣的白酒灌进喉咙，“要是我当年勇敢一点，就算被她当面拒绝，就算被她当成流氓，也比现在这样强啊……”
后悔像一条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他觉得，被拒绝的痛苦是一时的，就像挨了一刀，疼一下就过去了。可后悔的痛苦，是凌迟，是一辈子，一刀一刀，慢慢地割，让你在清醒中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和无尽的折磨。
他宁可被凌迟，也不想再受这种后悔的罪了。
酒席散了，王小明喝得酩酊大醉。他摇摇晃晃地走在马路上，脑子里全是林薇穿着婚纱的样子。红灯亮了，他没看见。一辆巨大的货车呼啸而来，刺耳的刹车声和喇叭声，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回响。
“砰”的一声。
世界，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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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美好
疼。
浑身都疼，尤其是后脑勺。
王小明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熟悉的白色天花板，上面还有一块黄色的水渍，形状像一只小狗。
“这……不是我小时候的房间吗？”
他猛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墙上贴着四大天王的海报，海报的边角已经微微泛黄。书桌上，摆着一台老旧的“小霸王”学习机，旁边是一堆初中课本。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没有胡茬。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小了一圈，瘦弱，但充满了年轻的活力。
他冲到卫生间，镜子里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几颗青春痘，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迷茫。
“我……我回来了？”王小Ming喃喃自语，“我不是被车撞死了吗？”
难道是……魂穿？重生？
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烈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他真的回到了过去！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想大笑，想大叫，想告诉全世界，老天爷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后悔？去他妈的后悔！这一世，老子要把所有的遗憾都补上！
第一个遗憾，也是最大的遗憾，就是林薇。
第二天上学，王小明坐在熟悉的教室里，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他的眼神不再是偷偷摸摸，而是充满了侵略性和势在必得。
他已经不是那个懦弱的少年了。他是一个拥有三十五岁灵魂的男人。他知道社会的残酷，也知道人生的短暂。他更知道，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这一次，他不要再等了。
下课铃一响，王小明直接走到林薇的座位前。
“林薇，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周围的同学都惊呆了，纷纷侧目。
林薇也愣住了。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有点陌生的王小明。她认识他，一个班的，但平时不怎么说话，印象里是个很内向的男生。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胡说什么呢？”
“我没有胡说。”王小明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很久了。做我女朋友，好吗？”
这番操作，直接把林薇干懵了。在那个纯真的年代，男生喜欢女生，最多就是传个纸条，哪有这么当众表白的？这简直就是耍流氓。
林薇的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气，抓起书本，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教室。
周围的同学发出一阵哄笑。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王小明对这些嘲讽充耳不闻。他只是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
被拒绝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有点丢脸，有点尴尬，心口也闷闷的。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比起上一世那种持续了二十年的，深入骨髓的后悔，这点痛苦简直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果然，”王小明心里想，“任何痛苦都好过后悔。而且，这只是第一次，我还有机会。”
他想起了上一世看过的无数电影和小说。里面的男主角，是怎么得到女主角芳心的？
英雄救美！
对，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当一个女孩陷入危险，一个男人如天神下凡般出现，拯救她于水火之中，这种巨大的冲击力和安全感，足以瞬间俘获她的心。
王小明的心里，一个大胆而不计后果的计划，开始慢慢成形。
他需要钱，一笔钱。
从那天起，王小明像变了个人。他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学生。他开始利用自己成年人的头脑和信息差，琢磨怎么赚钱。
他知道几年后哪个地段的房价会暴涨，但他现在没本钱。他也知道哪支股票会成为妖股，但他连开户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能从小处着手。周末，他不去网吧了，而是去废品回收站，倒腾旧书旧报纸。放学后，他去天桥底下摆地摊，卖一些从批发市场淘来的小饰品。他甚至还用成年人的口吻，给一些杂志写稿子，赚点稿费。
父母觉得他疯了，老师觉得他“不务正业”，同学们觉得他“钻钱眼里了”。
王小明毫不在意。他只知道，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攒钱，然后，抱得美人归。
几个月下来，他竟然真的攒下了几千块钱。在那个年代，这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是一笔巨款。
钱有了，接下来就是找人了。
他需要一个“坏人”，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又能配合他演戏的“演员”。
他在学校附近的游戏厅里，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那人叫刘秃子，二十多岁，没正经工作，整天泡在游戏厅里，靠敲诈勒索一些小学生的零花钱为生。
王小明在一个晚上堵住了他。
“刘哥，想不想赚笔快钱？”王小明开门见山。
刘秃子斜着眼看他，像看一个傻子：“小屁孩，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子打拳皇。”
王小明也不生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在他面前晃了晃。
刘秃子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你想干嘛？”他警惕地问。
“很简单，”王小明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你找个时间，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用刀……当然，是假刀，或者刀背，吓唬一个女孩。然后我出现，跟你打一架。你假装打不过我，再用刀砍我一下，然后就跑。”
刘秃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砍你一下？来真的？”
“对，要见血。”王小明眼神坚定，“不见血，不真实。”
刘秃子盯着王小明看了半天，最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你小子，对自己够狠啊。行，这活儿我接了。不过，价钱……”
“事成之后，这些钱，全是你的。”王小明把钱拍在他手里。
刘秃子掂了掂钱的厚度，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成交！”
计划，在周五放学后实施。
林薇因为值日，走得很晚。她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那条小巷子里。巷子很安静，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突然，前面窜出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正是刘秃子。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露出胳膊上的劣质纹身，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小妹妹，别怕，”刘秃子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自以为很“凶恶”的表情，“哥们最近手头有点紧，借点钱花花。”
林薇吓得脸都白了，浑身发抖，一步步往后退：“我……我没钱……”
“没钱？”刘秃子把刀在她面前比划着，“没钱，那就跟哥哥走一趟，聊聊人生理想嘛。”
林薇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她绝望地看着四周，希望有人能出现。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传来。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
王小明从巷子口冲了进来，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挡在了林薇面前。
“王小明？”林薇又惊又喜。
“哟，还来了个不怕死的。”刘秃子按照剧本，不屑地说道。
“快放了她！不然我报警了！”王小明摆出一副要干架的姿势。
“报警？老子先废了你！”
刘秃子挥着刀就冲了上来。王小明也“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其实就是推推搡搡，王小明仗着年轻，力气还真不小，把刘秃子推得一个踉跄。
刘秃子“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崽子，你找死！”
他举起刀，对着王小明的胳膊，狠狠地“砍”了下去。
“啊！”王小明发出一声惨叫，应声倒地。
鲜血，瞬间就从他的袖子里涌了出来。
林薇吓得尖叫起来。
刘秃子见状，也假装慌了神，扔下一句“算你狠”，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巷子里，只剩下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王小明，和吓傻了的林薇。
过了好几秒，林薇才反应过来。她连滚带爬地跑到王小明身边，哭着喊：“王小明，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她看到王小明胳膊上的“伤口”，鲜血淋漓，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手忙脚乱地撕下自己的校服裙摆，想要给他包扎。
王小明躺在地上，看着林薇为自己焦急、为自己流泪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知道，他成功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和所有英雄救美的剧本一样。
林薇陪着王小明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缝了几针就好了。
从那天起，林薇对王小明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不再躲着他，反而每天都来给他送饭，帮他补习功课。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崇拜，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王小明伤好出院，林薇送他回家。
在分别的路口，王小明再一次，也是这一世的第二次，对她表白了。
“林薇，我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做我女朋友，好吗？”
这一次，林薇没有跑。她低着头，脸颊绯红，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一刻，王小明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他享受着校花的柔情蜜意，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在图书馆看书，一起在操场散步。他成了全校男生嫉妒的对象，但他毫不在乎。
他的人生，因为这一次不计后果的豪赌，变得无比美好。
初中毕业，高中，大学，工作。他们一直在一起。
他实现了上一世的梦想，考上了一所好大学，找了一份好工作。他不再是那个碌碌无为的职员，而是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得风生水起。
二十八岁那年，他给了林薇一场盛大的婚礼。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比他记忆中那场别人的婚礼上，还要灿烂，还要幸福。因为，这一次，她身边站着的人，是他王小明。
他们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王小明这一辈子，都过得无比幸福。他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如果不是那一次重生，如果不是那一次“英雄救美”的疯狂计划，他的人生将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很庆幸。庆幸自己的勇敢，庆幸自己的“不计后果”。
他觉得，这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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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中等
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王小明的计划同样顺利实施了。他也成功地用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赢得了校花林薇的芳心。
然而，故事的发展，却悄然拐向了另一条岔路。
那个被他收买的混混刘秃子，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拿了钱，也办了事。但他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个叫王小明的小子，为了泡妞，居然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还能想出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绝对不是个简单角色。
更重要的是，刘秃子在“行凶”的时候，留了个心眼。他偷偷用一个老旧的录音机，把和王小明在游戏厅里商量计划的全过程，都录了下来。
这成了他手里的一张王牌。
王小明和林薇沉浸在甜蜜的恋爱中，几乎忘了刘秃子的存在。
直到一个月后，刘秃子又找到了王小明。
“王老弟，最近跟小美女过得挺滋润啊。”刘秃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王小明皱了皱眉：“你来干什么？钱我已经给你了。”
“钱是给了，”刘秃子搓着手，一脸的无赖相，“可哥们最近手头又紧了。你看，为了帮你演戏，我又是被你推，又是被你搡，还担了那么大的风险，万一那小妞真报警了怎么办？我这精神损失费，你是不是得给点？”
王小明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惹上麻烦了。
“你想要多少？”他冷冷地问。
“不多，”刘秃子伸出一个巴掌，“五千。”
王小明辛辛苦苦攒了几个月的钱，都给了他。现在又要五千，他去哪里弄？
“我没钱。”
“没钱？”刘秃子的脸沉了下来，“没钱也行。我听说学校后面的厕所，挺脏的。你去，把马桶里的东西，给老子吃了。吃了，这事儿就算了。”
王小明瞬间就怒了。
敲诈勒索，他或许还能忍。但这种赤裸裸的羞辱，他绝对无法接受。他是一个拥有成年人灵魂的人，他有他的尊严。更何况，他现在的性格，就是“不计后果”。
“你做梦！”王小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刘秃子似乎料到了他会是这个反应。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那个老旧的录音机，按下了播放键。
“……你找个时间，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用刀……吓唬一个女孩。然后我出现……”
录音机里传来王小明和自己清晰的对话声。
王小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你想怎么样？”他声音沙哑地问。
“我不想怎么样，”刘秃子得意地晃了晃录音机，“要么给钱，要么吃屎。或者，我把这盘磁带，送到你那个小女朋友手里，让她也听听，她的‘英雄’，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王小明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刘秃子那张可憎的嘴脸，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心底里烧了起来。
他上一世，就是因为懦弱和瞻前顾后，才后悔了一辈子。这一世，他发誓不再重蹈覆辙。
他宁可鱼死网破，也绝不受这种屈辱！
“你敢！”王小明死死地盯着他。
“你看我敢不敢！”刘秃子被他强硬的态度激怒了，“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我数三声，不给钱，老子现在就去你们学校广播室！”
王小明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反而冷静了下来。
“好，”他说，“你把东西给她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刘秃子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王小明会是这种反应。这小子是疯了吗？他难道不怕林薇知道真相后跟他分手吗？
被一个初中生如此蔑视，刘秃子的怒火也上来了。
“行！你有种！你给老子等着！”
他拿着录音机，真的去了林薇家。
他不仅把录音放给了林薇听，还添油加醋地把整个“英雄救美”的骗局，告诉了林薇和她的父母。
林薇的父亲是个老实本分的工人，母亲是个中学老师。当他们听到这一切时，彻底惊呆了。
林薇更是如遭雷击。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一直以为王小明是她的英雄，是那个在危急关头奋不顾身拯救她的人。她对他的感情，建立在感激和崇拜之上。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林薇的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抄起一把扫帚就要去找王小明算账。林薇的母亲则流着泪，抱着自己的女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那天晚上，王小明被叫到了林薇家。
他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三道冰冷、愤怒、失望的目光。
林薇的眼睛红肿，像两颗熟透的桃子。她看着王小明，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为什么？”她哽咽着问，“为什么要骗我？”
王小明没有辩解。他看着她，坦然地承认了。
“对，是我策划的。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怕失去你。我用正常的方式跟你表白，你拒绝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出了这个愚蠢的办法。”
“愚蠢？你这叫欺骗！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当猴耍！”林薇的父亲怒吼道。
王小明沉默了。
屋子里的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过了很久，林薇的母亲，一个知性的中年妇女，开口了。她叹了口气，看着王小明，眼神复杂。
“小明，阿姨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王小明点了点头。
“你设计这件事，除了想得到薇薇，还有没有别的坏心思？”
“没有。”
“你和薇薇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对她好不好？”
这个问题，让林薇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想起了这段时间，王小明对她的百般呵护。他每天早上都会给她带早饭，下雨天会把唯一的雨伞让给她，自己淋成落汤鸡。她功课不好，他会花一整个周末的时间，耐心地给她讲解。他记得她的生日，记得她喜欢吃什么，
不喜欢吃什么……
那些好，都是真实存在的。
没等王小明回答，林薇的母亲又看向自己的女儿：“薇薇，你告诉妈妈，除了这件事，王小明这个人，怎么样？”
林薇咬着嘴唇，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唉，”林薇的母亲再次叹气，她拉着丈夫的手，又看了看女儿，“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刘秃子，敲诈勒索，我们马上报警，让他去坐牢。至于小明……”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王小明，目光变得严肃起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聪明没用在正道上。你这件事，做得非常错，错得离谱！你欺骗了薇薇的感情，也辜负了我们对你的信任。”
“但是，”她话锋一转，“我也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薇薇。而且，你们……你们已经……”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在那个保守的年代，男女生早恋，并且已经有了亲密关系，在家长看来，就是一件天大的事。
林薇的脸更红了，头埋得更低。
“看在薇薇也喜欢你，而且你们已经身心结合的份上，”林薇的母亲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我们……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
“老婆！”林薇的父亲不甘心地叫道。
“你闭嘴！”林薇的母亲瞪了他一眼，“难道你想让女儿的名声坏掉吗？想让她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吗？”
林薇的父亲不说话了，他颓然地坐回沙发上，一拳砸在自己的腿上。
最终，这件事以一种“中等”的方式收场了。
刘秃子因为敲诈勒索罪，被警察抓走，判了几年。
王小明当着林薇父母的面，写下了保证书，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欺骗林薇，会对她好一辈子。
他们依然在一起，但那道裂痕，却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林薇原谅了他，但那种被欺骗的感觉，像一根刺，时不时会冒出来，扎她一下。她对王小明的爱，不再是纯粹的崇拜，而是夹杂着一丝戒备和复杂的情绪。
王小明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他没有失去林薇，他们最终也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只是，他们的幸福，不再是“美好”版本里那种完美无瑕的水晶。它更像是一个被打碎后，又被小心翼翼粘合起来的瓷器。
远看，依然很美。
近看，布满了无法消除的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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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糟糕
在第三个平行世界里，刘秃子的揭发，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激起了滔天巨浪。
然而，这一次，黑化的不是别人，正是林薇那个看起来最老实本分的父亲，林国栋。
当他知道女儿的“英雄”，竟然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骗子时，他表面上和妻子一样，选择了“原谅”。
他冷静地看着王小明写下保证书，冷静地看着妻子教育女儿，甚至还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拍了拍王小明的肩膀，说：“年轻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要对薇薇好。”
王小明和林薇的母亲，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只有林薇，隐隐觉得父亲的眼神有些不对劲。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
但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感情中的她，并没有多想。
没人知道，在林国栋的心里，一场怎样的风暴正在酝酿。
林国栋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他的女儿林薇。女儿乖巧、漂亮、优秀，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他可以为了女儿，付出一切。
他无法容忍，自己的掌上明珠，被这样一个工于心计的“恶魔”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玷污。
在他看来，王小明的行为，不仅仅是欺骗，更是一种亵渎。他亵渎了纯洁的爱情，玩弄了女儿的感情，侮辱了他们整个家庭。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王小明的心机和手段。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就能策划出如此周密的骗局，对自己下手都那么狠。这样的人，等他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他会不会用更可怕的手段，来控制、伤害自己的女儿？
林国栋越想越怕，越想越恨。
原谅？不可能。
他要除掉这个祸害，永绝后患。
但是，他不能自己动手，不能留下任何证据。他要让王小明的死，看起来像一场意外。一场完美的、无人怀疑的意外。
从那天起，林国栋开始了他殚精竭虑的策划。
他表面上和以前一样，每天按时上下班，回家后看报纸，喝茶。但他的脑子里，却在疯狂地构建着一个又一个杀人计划。
下毒？不行，容易被查出来。
制造车祸？太难控制，容易暴露自己。
推下高楼？更不行，没有机会。
他像一个最严谨的工程师，分析着每一种方案的可行性和风险。
他开始默默地观察王小明的一切。他的家庭住址，他的父母是做什么的，他们家的生活习惯，房子的结构……
王小明的父母是双职工，在一个国营厂上班，每天早出晚归。王小明自己放学后，有时候会直接去林薇家写作业，有时候会先回家。
他们的家，住在一栋老式的居民楼里，用的是管道煤气，厨房的窗户有些老旧，关不严实。
一个完美的计划，在林国栋的脑中，渐渐清晰起来。
他需要耐心，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机会，在几个月后的一个冬天来临了。
那天，天气预报说晚上有寒流来袭，气温会骤降。王小明的父母因为厂里加班，要很晚才能回来。王小明则因为第二天有重要的考试，早早地回家复习了。
这一切，都被林国栋看在眼里。
他知道，动手的时刻，到了。
他先给女儿林薇打了个电话，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让她晚上不准出门，就在家里好好复习，还说要去她房间检查功课。这，是为了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然后，他穿上一件不起眼的深色外套，戴上帽子和口罩，走进了夜色中。
他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王小明家楼下。他没有上去，而是在楼后的一个阴暗角落里，找到了通往王小明家的煤气管道。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极细的钢针。对着煤气管道和墙壁连接处一个老旧的橡胶圈，小心翼翼地、耐心地扎了几个微不可见的针孔。
他没有破坏管道，只是制造了极其轻微的泄漏。这样一来，煤气会非常缓慢地溢出，不会立刻被人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浓度会越来越高。
做完这一切，他又绕到楼前。他知道王小明家厨房的窗户关不严，他只需要做最后一件事。
他从地上捡起几颗小石子，算准了角度和力道，对着王小明家厨房的窗户，轻轻弹了过去。
石子打在窗户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啪嗒”声。
正在书房里埋头苦读的王小明，隐约听到了声音，但并没有在意，以为是风吹的。
林国栋知道，窗户的插销，因为常年的失修和刚才的震动，很可能已经松脱了。只要今晚的寒风一刮，那扇关不严的窗户，就会被彻底吹开。
而打开的窗户，会让泄漏的煤气浓度降低，无法达到爆炸的临界点。只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深度昏迷，直至死亡。
这，就是他想要的——一场由煤气泄漏和粗心大意共同导致的，中毒身亡的“意外”。
他做完这一切，不慌不忙地离开了现场，回到了自己家。
他像往常一样，检查了女儿的功课，和妻子一起看了会儿电视，然后上床睡觉。
那一晚，他睡得异常安详。
第二天清晨，一辆救护车的尖啸声，划破了小区的宁静。
王小明的父母加班到半夜才回家。他们打开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煤气味，然后就看到了倒在书房里的儿子，和不省人事的彼此。但为时已晚，当他们被邻居发现并送往医院时，王小明和他的母亲，已经因为中毒过深，回天乏术。他的父亲，虽然被抢救了过来，
但也因大脑长时间缺氧，成了植物人。
警方很快赶到现场。
经过勘查，结论很快就出来了：
这是一起意外。
死者家中的煤气管道老化，有轻微泄漏。同时，厨房的窗户没有关好，导致煤气无法聚集到爆炸浓度，反而使得一家三口在睡梦中，因一氧化碳和煤气中毒，酿成惨剧。
一切都合情合理，没有任何疑点。
案子，很快就结了。
林薇得知这个噩耗后，哭得死去活来。她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个前一天还在和自己规划未来的男孩，就这样突然离开了。
在王小明的葬礼上，林国栋站在女儿身边，一脸悲戚。他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用沉痛的声音安慰她：“薇薇，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这都是命……”
没有人看到，在他低垂的眼帘下，隐藏着一丝冰冷的、如释重负的快意。
他成功了。
他用一个完美的计划，除掉了那个他眼中的“恶魔”，保护了自己的女儿。
他的人生，从此再无威胁。
只是，他不知道。他亲手摧毁的，不仅是王小明的人生，更是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
林薇因为巨大的打击，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她再也没有谈过恋爱，终生未嫁。
而林国栋，则在每个午夜梦回时分，都会看到一个少年，浑身是血地站在他的床前，一遍又一遍地问他：
“叔叔，为什么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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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空虚
在第四个平行世界里，王小明的人生，没有那么多戏剧性的转折。
“英雄救美”的骗局没有被拆穿，他和林薇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结婚，生子。
他以为他赢得了“美好”的人生。
但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故事的结尾。
他们没有大富大贵，只是最普通的工薪阶层。王小明在一家小公司做销售，为了业绩，点头哈腰，陪酒陪笑。林薇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每天站上十几个小时，腰酸背痛。
爱情，在柴米油盐的浸泡下，渐渐褪去了光环，王小明和林薇一次次为了各种花销发愁。
王小明时常感到一种疲惫。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校花，却发现女神也要食人间烟火。他没有了上一世的后悔，却多了一种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沉重。
他的性格，依然是“不计后果”。年轻时，这种性格让他抱得美人归。但人到中年，这种性格，就成了一颗定时炸弹。
他们的儿子，叫王小刚。
王小刚没有继承父母的优点，反而把王小明骨子里的那种冲动和不计后果，学了个十成十。他学习不好，早早辍学，整天游手好闲，沉迷于网络世界。
他迷上了一个女主播。为了让女主播爱上自己，嫁给自己，他开始疯狂地给女主播打赏。
他没有钱，就去借。从一开始的小额网贷，到最后，他背着父母，借了巨额的高利贷。
东窗事发的那天，几个满身纹身的催债人，一脚踹开了王小明家的大门。
他们把屋子里的东西砸得稀巴烂，指着王小明和林薇的鼻子破口大骂。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不把钱拿出来，就别想好过！”为首的一个刀疤脸吼道。
王小明和林薇都吓傻了。他们看着缩在墙角的儿子，才知道他闯下了多大的祸。
“大哥，有话好好说，我们一定想办法还钱。”王小明低声下气地哀求。
“还钱？就凭你们？”刀疤脸不屑地上下打量着林薇，眼神变得淫邪起来，“我看你老婆就不错嘛。要不，让她陪我们兄弟几个玩玩，这笔账，说不定可以商量商量。”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插进了王小明的心脏。
他可以忍受辱骂，可以忍受殴打，但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他爱了一辈子的林薇，受到这样的侮辱。
那一瞬间，他“不计后果”的性格，彻底爆发了。
他看到墙角有一把水果刀，是林薇平时用来削苹果的。他想都没想，抄起刀，像一头发疯的公牛，朝着那个刀疤脸冲了过去。
“我杀了你！”
他红着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刀捅进了刀疤脸的肚子。
鲜血，喷涌而出。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剩下的几个催债人愣了几秒钟，然后尖叫着跑了出去。
王小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刀疤脸，和自己满手的鲜血。他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杀人了。
因为激情杀人罪，王小明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法庭上，他还被判决赔偿死者家属两百万。
这个天文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在了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庭身上。
为了支付赔偿款，林薇辞去了超市的工作，一个人同时打三份工。她白天在餐厅洗盘子，晚上去扫大街，凌晨还要去做保洁。她像一头被命运鞭打的陀螺，一刻也不敢停歇。
原本美丽的容颜，在短短几年内，迅速憔悴下去。她的头发白了，背也驼了，一双手变得粗糙无比，布满了伤口和老茧。
儿子王小刚，看着母亲为自己犯下的错，承受着如此深重的苦难，他的心，被愧疚和痛苦反复煎熬。
他觉得，是自己毁了这个家，是自己毁了母亲。
他也要结束这一切。
他骨子里的那种“不计后果”，在这一刻，以一种更加极端和扭曲的方式，爆发了。
他认为，只要催债人的家属不存在了，母亲就不用再还那笔巨额的赔偿款，母亲的苦难，就能结束了。
在一个深夜，他带着一把刀，找到了催债人的家。
他杀了催债人的父母，妻子，还有他们年幼的孩子。
他把他们全家，都杀了。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跑。他坐在血泊中，平静地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王小刚因故意杀人罪，手段极其残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监狱里，林薇隔着一块厚厚的玻璃，把这个噩耗，告诉了正在服刑的王小明。
她的声音，嘶哑、平静，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小明，我们的儿子……没了。”
王小明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看着妻子那张饱经风霜、毫无生气的脸，看着她空洞的眼神。
他想起了自己不计后果追求她，想起了他们结婚生子，想起了生活的奔波劳碌，想起了自己杀人入狱，想起了儿子为了“终结苦难”，犯下了滔天大罪……
他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以为他战胜了后悔，赢得了美好。
到头来，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无法挽回的悲剧。
巨大的绝望和痛苦，像海啸一样将他淹没。
他眼前一黑，如五雷轰顶，彻底晕了过去。
……
……
……
过了很久，很久。
王小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冰冷的监狱，没有探视的玻璃窗，也没有妻子那张绝望的脸。
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天花板，和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他转了转头，看到床边挂着输液瓶，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流入他的手臂。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正在给他更换药瓶。
“你醒了？”护士见他睁眼，温和地笑了笑，“感觉怎么样？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王小明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我……我在哪儿？”
“医院啊，”护士说，“你出了车祸，被大货车撞了，万幸的是，你只是脑震荡和一些皮外伤，没有生命危险。也真是奇怪，你明明伤得不重，却一直昏迷不醒，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什么‘后悔’啊，‘薇薇’啊，‘儿子’啊……吓了我们一跳。”
车祸……大货车……
王小明猛地想了起来。
他参加了林薇的婚礼，喝得大醉，闯了红灯……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上面缠着厚厚的纱布。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是胡茬。
这不是少年的身体，这是他三十五岁的，油腻的，疲惫的身体。
所以……
魂穿到小时候，不计后果地，表演英雄救美，赢的校花芳心，和校花结婚生子，为生活奔波，儿子欠下高利贷，自己激情杀人，儿子又为了自己去灭门……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没有魂穿，没有重生。
他只是在被撞昏迷后，做了一个无比漫长、无比真实的梦。
一个由他内心最深的“后悔”和“不甘”所编织出来的，噩梦。
在梦里，他体验了最极致的美好，也品尝了最深切的痛苦。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幸福，却发现那不过是通往另一个地狱的门。他所有的“不计后果”，所有的挣扎和反抗，最终都引向了毁灭和空虚。
王小明躺在病床上，眼角，缓缓流下一行清泪。
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悲伤。
他没有失去儿子，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儿子。他也没有杀人，没有坐牢。
但是，他也同样没有得到林薇。他依然是那个在婚礼上，看着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的，可悲的失败者。
那深入骨髓的后悔，依然存在。
可是，经历了那一场光怪陆离的大梦之后，他忽然觉得，那份后悔，似乎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梦里的人生，不比现在更痛苦？
看似“正常”的人生，最终却因为生活的压力和性格的缺陷，酿成了家破人亡的惨剧。
原来，无论怎么选，人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痛苦。后悔是一种痛苦，求而不得是一种痛苦，得到了之后发现不是想象中那样，更是一种痛苦。
王小明看着窗外。阳光明媚，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他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空虚。
是的，在经历了梦中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之后，现实中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有些空虚。
但这种空虚之后，却是一种踏实的，脚踩在大地上的感觉。
“护士，”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很坚定，“我想喝水。”
他决定了。
他要好好养病，好好生活。
人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痛苦和遗憾，就像身上的一道疤。你可以天天盯着它看，让它反复发炎、溃烂，直到毁了你整个人。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接受它，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痛苦的事，然后抬头，去看看阳光，去感受微风，去享受活着的每一天。
后悔，就后悔吧。
痛苦，就痛苦吧。
至少，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