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池老师在学校里一向受人喜欢,后来离开了学校也一如既往,但我不喜欢在学校里面的他,遇见了他只愿意喊他老爷爷。

我还记得他在6年级第一次成为我的班主任时,他上台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引起的剧烈的欢呼声。除了首领,只有他可以引起这么大的欢呼声。

但就算是首领,也不见得人们是自愿的为他欢呼的,也许是他强迫的,但李秋池老师的确是大家打心底喜欢的。

当时,他做完自我介绍以后就被人叫走了,大概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解决。

这时我听见身旁胖胖的女生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戳了戳前桌的后背,等前桌转过头来时,她就满脸花痴地说:“感、感觉他还蛮美味的,想吃……”

哪怕手没有去碰,她脸上的皮肤在这期间正在往下迅速地掉落。

“疯了吗?这么大声,小心被别人给听到。”

前桌是个瘦小的女孩,平时说话就很谨慎,只长着一只耳朵,此刻一听她的话,顿时伸出一根手指做出静音的手势,小声的说道:

“他还没到年纪呢……我妈说没到年纪的人类吃了会变傻,因为完整的记忆里面总会掺杂一些杂质,一旦吃到那些变质的东西,我们就会拉肚子,严重的可能会死去。你懂酿酒吗?就像酿酒一样,美酒需要沉淀,还没酿到时间就把它打开,喝到的就只有苦涩的味道。”

同桌听完她的话,面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那说明只有经过遗忘过的,只剩下美好的回忆的时候才是最佳的使用时期咯?真麻烦。”

“当然了,”前桌的女孩理所当然的说道:

“而且这种好东西难道是我们能吃到的吗?我妈说什么东西都要先经过首领大人的挑选才能进行下一步……”

我假装无意的听着她们的聊天,对她们的聊天内容觉得有一些无聊。

在战争过去后的时代里,一部分的人经受了变异,转化成了新人类。而有一部分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但新人类却凭借他们强健的体魄和高智商成为了家园的领导核心,顺带一提,他们也并不会上了年纪后患上与旧人类相同的症状。

而旧人类虽然依旧与新人类共存着,但渐渐失去了势力,为了极小的生存空间而放弃了绝大部分的权利,甚至旧人类的首领都已经决定在去世前在协议上自愿写道,旧人类在患上老年痴呆后应当被判断为失去了人权。

而所谓手术,就是摘除旧人类脑子中任何不美好的东西,留下最甜美的部分,然后优质的肉干会被星给首领,劣质的就放在广场上供新人类们享用。

“这是双方都认同的策略,剔除掉不再使用的部分,只有这样才能共同推动人类的未来。”

老师曾经在第一堂通识课中就向我们灌输着这样的理念。

在这个时代,旧人类处于绝对的社会底层,遭受着他人的轻视,就连小孩接受的教育也有差别。

就比如说我。

说着说着,前桌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转过头看向我,长着小雀斑的面容变得极为厌恶:

“……半人类,你在偷听我们说话吗?滚开。”

……

半人类是我的绰号,之所以取这样的绰号,大概是由于我的母亲是旧人类,而父亲是新人类的缘故。

对于那群丑的出奇的同学来说,我的外表不符合他们的审美,性格更是和他们相比显得暴躁。

但对于我自己来说,半人类拥有旧人类优越的外表,以及新人类的内在优点,几乎是完美。

反正我是觉得我比那些身边丑的奇形怪状的人要好上不好。

不过半人类的人数极为稀少,甚至在整个家园里,现在也只剩下我一个了。

我的来历说起来也很曲折,当年来自于贵族家庭还怀着母亲的外婆,和她的丈夫在战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刻,果断选择了搬入地下堡垒当中,其中物资充足,足够活几十年。

十月怀胎以后,外婆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我的父亲。他由于还未出生时,母亲意外喝下了含有核辐射的水,生出来时多了一根手臂。

这个孩子就在父母的关爱下健康成长到了6岁,在这期间除了他的父母,他没有见到其他人,但到了6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又有了一个妹妹。

而且是一个没有接受过辐射,四肢健全,五官秀美的妹妹。

原本只有父母与他不一样,让他以为这是一种进化,只有进化而来的人才会与众不同。

这个念头埋在他心里,让他日渐自负,可当这个女孩出生以后,这个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很快的,他开始嫉妒起了自己妹妹的健康,却因为父母的保护而不得不装作一个好哥哥。

直到父母死去,我的父亲终于找到机会——

他声称为了人类的延续,实际上是一种报复。

“也就是说,你父母是兄妹。”面前衣着考究的小男孩看起来比我年长几岁,他听完我的讲述后,评价道:“你母亲真可怜。”

我点头,视线转向窗外灰黑色的天空:

“是啊,好在我母亲真的觉得自己为人类做出了贡献,她生下我以后不久就死了。而我的父亲在我一岁的时候,终于决定带着我去往陆地——我猜他是想把我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可是他注定失败了。因为当他去往陆地,看到的原本在他的心目中应该是一片黑暗的土地,事实上却是一块极好的安身之处。”

男孩了然她说道:“按你的年纪推算,那个时候家园的设置就十分的完善了。”

“是呢。”

“后来怎么样了?我是说你的父亲。”

我无所谓的回答,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死了呗,接受不了事实,没多久开枪自杀了。”

“那……节哀。”

“不用。”

……

刚刚我被老师罚站在教导处门外,恰好遇见这个男孩也一起被罚站,甚至同样都是因为打仗的缘故。

我是因为一时受不了气,在那两个人发出侮辱我的声音时,我就先把她们给打了。

而这个自称为理查德的男孩是为什么要打架,我就不清楚了。

但我们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一见如故,眼看目前的事情没办法很快解决,就干脆站在门外聊起了天来。

此时通过他的瞳孔,我看到在他倒影中的自己。鼻青脸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颇有些狼狈的样子。

同样是打架的他看起来却比我好上不少,这顿时让我感到有些不公。

而听到我不是很服气的控诉,他反而笑了:

“可能是因为他们不太敢还手了吧,怕被老师发现,说起来,他们其实也怪没意思的,背后什么都说,放到明面上来,却又什么都不说了,显得那么纯良干什么?就好像,哪怕揍了他们,也感觉是他们受委屈了一样。”

“就是,真恶心。”

我立刻做出了对这群人的行为评价。

“同意。”

他说,后半句喃喃自语道:

“但他们其实上也没什么办法。”

“什么?”我有点没听懂他的话,又问了一声。

“没有,我的意思是,他们很讨厌。”

这样说着,他皱了一下眉头,又伸出了手,然后抠破了一点血肉,让一种粘稠的白色液体从手腕处留下。就像是牛奶加了很多的添加剂。

“尝一尝吧。”他说。“我也有绰号,叫作奶牛。”

他的邀请显得很真诚,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头侧过去,吸吮着从伤口里渗出来的甘甜的汁液。

那是我这一辈子吃到过的最美味的味道。

等我意犹未尽地再抬起头,就看到了理查德英俊的脸上,眼睛深深地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害羞。

他这时才想起来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木木。”

“好听的名字。”

他说着,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总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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