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城市,已经沉入深眠,只剩下几缕遥远的霓虹,穿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房间的角落里投下了一小片虚幻而又冰冷的光斑。
秦诗玥的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盟友或未来的宏大构想。
她所有的思绪,都只聚焦于一件事。
一件……在坠落的那几秒钟里,在她脑海中的唯一遗憾。
还没有对她说“我爱你”。
而且……她已经,亲过她了。
如果芙兰醒来后,还记得那个在天桥上的吻,她一定会困惑。
她必须,让芙兰明白自己对她的爱意。
秦诗玥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在雨巷的屋檐下,那个她差一点就吻上去的瞬间。
那天,她第一次确认了自己心中这份名为爱的感情。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不急,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再用最郑重的方式,向她告白。
秦诗玥的嘴角,勾起一抹无法言说的苦涩与自嘲。
时机成熟?
多么可笑、多么狂妄的念头。
就在昨天,现实用最残酷的方式,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完美时机。
在这个充满了意外和恶意的世界里,任何一秒的等待,都是在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暴露在随时可能降临的风险之下。
如果芙兰没有救下自己呢?
那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告白,将成为她带进坟墓的唯一遗憾。
而芙兰,将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曾被如此深切地爱过。
想通了这一点,秦诗玥坚定了自己要在芙兰醒来后对她表白的想法。
她深吸一口气,转而强迫自己去面对那个最可怕的可能性——
如果,被拒绝了呢?
虽然她们之间充满了暧昧,但芙兰对自己的那份依赖……会不会,只是像一只幼鸟,对自己这个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产生的那种本能的依恋?
精灵……她们的爱情观,和人类一样吗?
她们会和人类相爱吗?
甚至……她们的性别观念,和人类一样吗?
在商业上,她可以分析数据,推演结果,制定万无一失的B计划。
可是在爱情里,没有数据可言,更没有B计划。
因为,任何做回朋友之类的替代方案,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
她要的,就是唯一的结果。
这场赌局,她输不起。
这场告白,将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打出自己所有的底牌,却没有准备任何后路的豪赌。
一个充满了占有欲的阴暗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她心底浮了上来。
“就算你不愿意……”
“我也会把你锁起来。建一座全世界最华丽、最安全的笼子,把你永远地关在里面,让你再也见不到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你的世界里,只能有我。”
“……是的。即使你不爱我,你也只能是我的。”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短短几秒,便被她自己强烈的理智,狠狠地掐灭了。
自己在想些什么?
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那她亲手杀死的,正是她最爱的东西。
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精灵,还会是精灵吗?
不,她只会枯萎。
而自己,将成为那个亲手毁掉她的罪魁祸首。
更何况……
秦诗玥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自己真的能锁住她吗?
任何物理的囚笼,在她的力量面前都毫无意义。
唯一能留住她的,只有爱。
必须用名为爱的誓言,将她永远心甘情愿地,与自己的生命绑在一起。
不能再等待了。
就在她醒来的那一刻。
必须让她知道。
只因为,自己爱她。
只因为,自己再也无法承受任何一点点,可能会失去她的风险了。
秦诗玥想着这些,那颗紧绷了一整晚的心,终于在下定决心后,感到了一丝疲惫。
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
极致的精神消耗,和迟来的疲惫,还是战胜了她的意志。
她就那么穿着那身裙子,趴在芙兰的床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悄无声息地潜入病房时,秦诗玥已经守了整整一夜。
但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手,也依旧紧紧地握着芙兰那只冰凉的小手,仿佛那是她与自己的全世界唯一的连接。
芙兰的意识是在一片温暖而又熟悉的触感中缓缓浮现的。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一个无比熟悉的存在紧紧地包裹着。
一股微弱、但源源不断的魔力,正顺着两人紧握的手掌,如同溪流般滋养着她那早已魔力干涸的身体。
芙兰缓缓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冰冷的天花板,而是秦诗玥那张近在咫尺、写满了疲惫的睡颜。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化作一束金色的光,斜斜地打了过来,为她乌黑的发梢和清隽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无比柔和的金边。
芙兰呆呆地看着。
她有些迷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更不明白,为什么会身处这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然后,记忆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翻涌。
天桥……
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
秦诗玥坠落的身影……
还有……自己身体里,那股不受控制地爆发出、足以毁天灭地的愤怒与力量……
她想起来了。
她成功了。
她成功地,拯救了自己心爱的女孩。
而玥玥……
她就这么守了自己整整一夜。
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和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掉的爱意,如同潮水般瞬间就填满了她的心。
她下意识地想要收紧手指,去回握住那只一直温暖着自己的手。
然而,这个动作,却立刻惊醒了一直处于浅眠中的秦诗玥。
秦诗玥猛地抬起头。
她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疲惫眼眸,对上了芙兰那双刚刚苏醒、还带着一丝迷茫的金色眼眸。
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所有的疲惫,所有的担忧,都在芙兰那双清澈眼眸的倒影中,瞬间消融、蒸发。
一股难以抑制的巨大欣喜,在她心中轰然炸开,那股灼热的暖意直冲眼底,让她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瞬间就变得湿热。
她伸出双臂,将那个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的小精灵,紧紧地拥入了自己怀中。
这个拥抱充满了力量,仿佛要将怀里的人儿,变成一颗融化在心口的蜜糖,让那份甜意,丝丝缕缕地沁入自己生命的每一条脉络。
秦诗玥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了芙兰那带着淡淡花圃香气的颈窝里。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一夜未眠,而显得有些沙哑、破碎,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不容置喙的坚定。
“我爱你,芙兰。”
她没有给芙兰任何反应的时间,只是继续用那种颤抖、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进行着这场迟到了太久、劫后余生的告白。
“昨天,在你为了救我,毫不犹豫地耗尽一切、倒下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
“这份爱,早就像呼吸、心跳一样,刻进了我的骨子里,成为了我生命中最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差点……就永远地和你分开了……”
“我不能没有你,芙兰……”
她稍稍松开了那个拥抱,双手却按在芙兰纤细的肩膀上。
她看着芙兰那双金色眼眸,一字一句地,问出了那个她再也不想等待的问题。
“所以,从今天起,做我此生唯一的恋人,好吗?”
当听到这句话时,芙兰感觉自己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一股几乎要让她幸福到晕眩的巨大喜悦,如同一股暖流,瞬间就席卷了她的全身。
过往所有那些不安的阴影,在这句告白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她想起了秦诗玥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亲密的拥抱。
她一直能感受到那份特殊的感情,但她不确定,在人类的世界里,这份感情,是否就是她所理解的、那种独一无二的爱。
她想起了那个雨巷里未尽的吻。
她当时闭上眼睛,满心期待,却最终被打断。
这件事,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疑问——
她是不是后悔了?
还是只是一时冲动?
她想起了那个名叫顾泽宇的联姻对象。
她一直害怕,秦诗玥最终,会不会因为家族的压力,而选择一条更“正确”、但却没有自己的道路。
而此刻,秦诗玥这句告白,将所有这些不安的阴霾,一扫而空。
原来……
原来,她所有的感受,都不是错觉。
原来,她所有的期待,都不是妄想。
原来,这个人,和自己一样。
芙兰安静地,在这个充满了力量和安全感的拥抱中,感受着秦诗玥那无法抑制的、轻微的颤抖。
她伸出还有些无力的双臂,轻轻回抱住了心爱的人。
她的答案,其实早已明了。
就在昨天,在天桥上,当她亲眼看着秦诗玥的身影,像一颗流星般坠落时,她就已经明白了。
如果,她的世界里没有了这轮清冷的月亮,那么,她这片夜空,也将瞬间失去所有的意义,彻底崩塌。
晶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滑落。
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充满了幸福的泪。
她看着秦诗玥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收缩的眼眸,缓缓地摇了摇头。
然后,她用一种轻柔得近乎残忍的语气,说出了那两个足以让整个世界都瞬间冻结的字。
“……不要。”
那一瞬间,秦诗玥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然后,彻底停止了跳动。
她脸上所有强撑的镇定、所有的期待、所有的血色,都在这一刻褪得一干二净。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按在芙兰肩膀上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坠入深渊时,芙兰却伸出那只还带着凉意的小手,轻轻抚上了她那张写满了错愕与痛苦的脸。
芙兰看着她,那双含着泪的金色眼眸里,漾开了一抹如同星光般温柔的笑意。
她庄重地解释者她的拒绝。
“我不要只做玥玥的恋人。”
“恋人这个词,是短暂的,是有期限的,像夏日的花火,虽然绚烂,却终将逝去。”
“我想要的,是一个更长久、更牢固、足以与您的灵魂,永远交织在一起的位置。”
她凑上前,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抵在秦诗玥的额头上,感受着彼此的呼吸。
“我想成为您清晨醒来时,窗边那声最悦耳的鸟鸣。”
“我想成为您心情低落时,能甜到心底的那块巧克力。”
“我想成为您夏日倦怠时,树荫下那阵能带来清凉的微风。”
“我想成为您的回音,您所有的心声,在我这里,都会得到最温柔的应答。”
“我想成为您的书签,无论您的人生翻到哪一页,我都会为您停留在那里,静静等候您的归来。”
她顿了顿,用如同宣誓般的语气,给出了她最终的答案。
“恋人会离去,归宿会迁移。”
“而我,要成为您身体里——”
“永不停歇的‘心跳’。”
她伸出手,将秦诗玥的手郑重地牵起,按在自己心的位置。
“从今天起,这颗心,为您而跳。”
“请您……收下它。”
听完这句话后,秦诗玥陷入了长达数秒的彻底失语。
她那双刚刚还因被拒绝而黯淡的眼眸,此刻骤然亮起。
先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是被巨大狂喜所淹没,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作一股彻底击中心脏的暖流,在她心中掀起了一场剧烈风暴。
她看着眼前这个正仰着脸,将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献给自己的小精灵。
她发现,自己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于是,她选择了最直接的行动。
她猛地收紧手臂,将刚刚献上了自己“心跳”的芙兰,不留一丝缝隙地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紧接着,她又一只手扣住芙兰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搂住了她那纤细的腰肢,低下头,用一种带着惩罚意味的力度,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强势、深入,充满了掠夺性和占有欲,不给芙兰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品尝着那片治愈了自己所有不安的柔软唇瓣,仿佛要将她所有的甜蜜、所有那些犯规的情话,都尽数占为己有。
直到她感觉到怀里的小精灵因为缺氧而发出了一声小动物般的呜咽,秦诗玥才终于退开了半分。
她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汽,眼角微微泛红。
她用自己的额头抵着芙兰的额头,看着她那双同样水汽氤氲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金色眼眸,用一种沙哑、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宠溺语气,低声说道:
“芙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她不等芙兰给出任何回答。
“先是拒绝我,再来说这些犯规的话……”
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看来,我今天不好好惩罚你一下,是不行了。”
说完,她便再次不容分说地吻了下去。
这一次,吻的力度稍稍温柔了一些,变成了更缠绵的碾磨。
就在秦诗玥以为,怀里这个小家伙会像之前一样,被自己吻得不知所措时,芙兰却在唇齿相接的缝隙间,用一种几不可闻、带着一丝颤抖、能将人彻底逼疯的声音回应道:
“……嗯……”
“……请好好地……惩罚我吧……”
这句话,像一根被点燃的引线,瞬间就引爆了秦诗玥体内所有被压抑的情感。
良久。
当两人的唇,终于再次分开时,秦诗玥看着芙兰那早已被吻得泛着水光的唇瓣,和那双因为缺氧和动情而变得迷离的金色眼眸,在她的耳边许下了“判决”。
“好。”
“我要惩罚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