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椅子、水杯、甚至扔在角落的脏衣服……所有物品的表面,都生长出了眼睛、嘴巴和四肢。
它们都在动!眼睛在转,嘴巴在无声开合,手脚在笨拙地挥舞、爬行、抓握!
这简直就像是那种给低幼儿童看的动画片,把全世界都拟人化了,加上可爱的五官和手脚,试图营造一种天真烂漫的氛围。
但当这一幕发生在现实中,投射到这些粗糙、陈旧、冰冷的物体上时,带来的绝非亲切,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扭曲和怪诞。
那些过于整齐的白牙,在无声的快速开合中,透出一种机械般的疯狂;那些直勾勾盯着你的眼睛,没有丝毫情感,只有令人窒息的注视——
那些不适应地挥动、爬行的四肢,动作僵硬而诡异,仿佛在演绎一场无声的恐怖默剧。
何灯红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和晕眩,理智在尖叫,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是幻觉!
但视觉、触觉带来的反馈却又如此真实!
分身的本能开始躁动,一股暴戾的毁灭欲望从他心底升起——管他是什么东西,全部砸烂!撕碎!用荷玖禄的血盆大口把它们都吃掉!
就在他眼神一厉,几乎要让荷玖禄猛扑过去,将这片诡异的空间彻底清洗一遍的瞬间——“噗叽。”
一声轻微的、带着湿气的声响。
一团红黑相间的毛绒物体,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半空中,然后掉落在长满了眼睛和嘴巴的床单上,那床单上的嘴巴立刻试图去啃咬这团不明物体。
“吱!滚开!我的毛也是你们能啃的?”
赤乌兔不满地嘟囔着,纽扣眼睛嫌弃地扫视着周围这光怪陆离的景象。
它用小短爪拍开一张试图咬它的床单嘴巴,然后看向浑身紧绷、眼神惊疑不定的何灯红。
“啧,看你这一脸蠢样。”赤乌兔的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严肃。
“别瞎琢磨了,也不是你睡觉睡傻了。是整个浴淋市都被一个麻烦的‘异境’给罩住了。”
它用爪子凌空一点,一道只有何灯红能看见的光幕展开,上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标题正是《公济世·贰肆伍异境·喉肢目呓域·䷘》。
“简单说,这地方现在现实规则被扭曲了,所有东西,包括你屁股底下这床、你身上这破衣服,甚至你肚子里的肠子,还有大脑和骨头——”
赤乌兔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何灯红的腹部,“理论上都长了眼睛嘴巴和手脚,还在不停地哔哔赖赖说些污染人精神的疯话。”
何灯红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和额头,不由得一阵恶寒。
“至于你为什么听不到它们哔哔啥……”
赤乌兔指了指何灯红,又仿佛透过他指向了站在那边的荷玖禄,“因为你,或者说你的分身,是‘娥姝’。”
“你们娥姝体内的‘骸蕊’自带基础的精神污染过滤,这种程度的呓语还钻不透你们的认知屏障。”
“所以你能看见这鬼样子,但听不到声音,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它话锋一转,语气带着点无奈:“但也正因为你们娥姝的这种特殊性质,公济世在全市部署的那种大型认知过滤系统,对你们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那系统主要是保护普通人的,强行扭曲他们的感知,让他们忽略这些异常,觉得一切如常。”
“但你们……太‘敏感’了,那大型认知过滤系统没法完全屏蔽掉你们对现实扭曲的感知,所以你就看到了这场面。”
赤乌兔摊了摊小短爪:“现在懂了吧?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个世界暂时出了问题。”
“放心,分部正在处理,现实稳定锚开着呢,这异境暂时扩张不出去,也持续不了多久。”
“你小子呀,就当看了场免费的、 虽然有点掉san值的恐怖默剧吧,吱咕咕。”
何灯红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双还在努力抱着他胳膊的手机手脚,以及脚底下那双试图给他“按摩”脚背的拖鞋,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油然而生。
妹妹下午就要来了,她……能看到这些吗?
还是说,在认知过滤系统的作用下,她眼里一切正常?
他觉得,今天下午的接站任务,恐怕不会那么顺利了。
赤乌兔化作一阵黑风离开公寓房间后,何灯红呆立在房间中央,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赤乌兔的解释勉强让他理解了现状,但理解并不能减轻眼前这幕景象带来的生理性不适。
他必须出门上工,上午还有个搬砖的活计,虽然钱少活累,但错过了今天可就没这机会了。
他习惯性地想先打理一下自己,至少刷个牙洗把脸,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流浪汉——他的目光转向放在简易塑料架上的洗漱用品。
那柄蓝色的塑料牙刷,刷毛丛中,赫然镶嵌着两排细密的、如同芝麻大小的眼睛,正齐刷刷地眨动着。
牙刷柄上裂开了一道缝,露出里面略显黄色的“牙齿”,正在无声地开合。
几条细得像铁丝一样的手臂从刷柄两侧伸出,无助地在空中抓挠。
旁边的牙膏更令人头皮发麻,整条牙膏筒身上布满了扭曲的、如同蠕虫般的嘴巴,不断地张开又闭合,露出里面黏糊糊的白色膏体——
那看起来再也不像牙膏,反而像是某种生物的……分泌物。
牙膏盖子上顶着一只独眼,正滴溜溜地乱转。
洗脸盆本身也是一张大脸,盆底是张巨大的、不断做出**动作的嘴,水龙头则是它的长鼻子,两侧各有一只昏昏欲睡的眼睛。
搭在盆边的毛巾,毛线圈里藏匿着无数小眼睛,毛巾边缘则伸出了密密麻麻的、线头构成的细小触须,正在缓缓蠕动。
何灯红的手僵在半空,内心陷入了激烈的挣扎。用这长着眼睛和嘴巴的牙刷塞进自己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