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筒即将命中失去平衡、无法防御的月城凛,而夏光樱却还因为刚从输液管上被救下来,此刻甚至还没来得及起身。
他没有特别的超能力,也没有成为变身者的运气,他终归只是一个普通人。先前仗着比病人好一点的体力优势和偶然的急中生智,救下几位突然被拉进魔女结界、不知所措的病人已经是极限了,现在怎么能奢求和魔女正面对抗呢?
可即使明知这一点,他也还是会不甘心。之前在学校门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眼前,当时,那位身高略显娇小的紫发少女曾问过他:
“月城凛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看着她以身犯险,自己却无力帮助她,你会觉得难以忍受吗?”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的回答,因为清楚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接受了只能在事件边缘默默支持她的命运。
但是,准备进入学校时,即将被拉入「逐权的魔女」的幻境时,在幻境中与大家相遇时,他无时无刻不在希望着奇迹的到来。或许是突然成为变身者,或许是突然觉醒异能,他没意识到自己有在希望什么,但他始终在希望。
千万里挑一的运气没有选中他,他直到最后也没有拥有超凡的力量。不过在苏流景事件结束后,他意识到了某种可能,而他坚定不移的希望,成为了面见这种可能的敲门砖。
强烈的愿望,剧烈波动的情感,年少时期的冲动。他知道谁需要这些,于是他献上了它们,并非是不计代价,而是已经承认了所有即将到来的失却。
“那么,契约成立喽,「魔法少女•泡沫骑士」。”
在一片纯白的空间中,夏光樱看见了那只白色的红眼小兽,听见了它稚嫩但冷血的低语,然后——
“锵!”
如箭矢般疾速的针筒撞上了某个坚硬的物体,发出一道嗡鸣声后颓然地掉到了地上,随后被巨大的白大褂收回衣袖。
死里逃生的月城凛连忙对着脚上的输液管释放净化,将它们消灭过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的她表情复杂地回头望去,正好和熟悉又陌生的浅银色短发少女四目相对。
少女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刘海被一枚银色十字形发夹固定。她的眼睛泛着深邃的钴蓝色,整个面孔在格外女性化的同时,只能从眉宇间看出一丝曾属于夏光樱的痕迹。
她上半身是银色哑光的皮质铠甲,胸口中央嵌着深蓝色的灵魂宝石。下半身是维多利亚风格的蓝色短裙,边缘处连缀有金色的镶边。脚上穿着的虽然是普通的短靴,却有着典型的骑马用靴扣装饰,这种设计符号让人立刻就能想到一个关键词——骑士。
每名魔法少女的能力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锚定词,就像月城凛为了治愈我们而签订契约,于是拥有了净化和治疗的能力一样。夏光樱也不可避免地获得了以「骑士」为锚定词的能力。
她是为了守护他人、击败魔女而许下的愿望,所以她的能力便是一套看起来攻守兼备的骑士盾剑,方才为月城凛挡下针筒的,便是银白色的骑士之盾。
“你……”
月城凛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这一次是他为了她才以身犯险的,无论是处于什么角度,她都实在没有立场说出为难的话。
夏光樱将骑士之盾收回,然后再次甩出,令其如振金盾牌般,回旋着击落了又一批靠近的输液管,随后她接住回旋归来的白银盾牌,站到了月城凛身侧,将深蓝色的骑士之剑拔出。
“看来这一次,我有机会站到你的身边了呢。至少这个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没有白白地浪费你的帮助。”
“……”
“那就,一起上吧!”
二人异口同声,同时飞身起跳,接近了白大褂的两端衣袖。左边绽放出数朵大小不一的铃兰花,所开之处袖袍的碎片不断剥落。右边银发的少女挥剑力劈,精准命中了那些如触手般蠕动的输液管。
“——!怎么会?!”
出乎意料,夏光樱的斩击并没有造成有效的伤害——她直接被弹飞了——但这并非因为魔女采用了特殊的防御手段,似乎……只是因为剑刃不够锋利?和骑士之盾极其强大的防御力严重不符的是,这柄骑士之剑的杀伤力实在是过于一般了。
大概是因为许愿时保护他人的愿望更为强烈,而夏光樱身上能够被兑换成力量的因果又太过弱小,所以才会出现这样过于偏科的现象?
没有人能知道真正的原因,但魔女带来的死亡威胁,却不会因为她孱弱的输出能力而停止。
与此同时,月城凛这边也有了更糟糕的发现:被铃兰花净化的衣袖正在重新生长,因净化而脱落的医疗器材也开始和输液管重新连接,魔女的状态正在不断回复,而她们缺乏能一击毙命的手段。
在净化了白大褂的胸口位置,并眼睁睁地看着它再次修复如常后,月城凛的情绪跌到了谷底。
「医疗的魔女」似乎不存在类似命门的部位,如果不能一次性将其全部消灭,它就会不断“医治”自己。可即使是月城凛覆盖范围最大的净化,对于足有三层楼高的它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毫无作用。
动漫里,哪怕是配角的新形态初登场,往往也有着必胜的buff。但现实里的情况要不讲理得多,对于普通人来说,打不过的敌人就算爆种了也还是打不过,夏光樱不过是众多例子中的最新一个罢了。
可她难道会接受这样的结局吗?
不,绝不接受,她已经将生命放上了天平的一端,她绝不允许天平另一端的生命因为她而陨落。
“喝啊!”
夏光樱将骑士之盾杵进地面,构筑起全方位包裹住她们的球形能量护盾。她想明白了,既然她只擅长防御,那就坚持着防御下去,只要等到「灵」组织的支援,那局势就能逆转了。
但,命运恶劣的玩笑,总是会出现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刻。
夏光樱全力防御的护盾刚刚形成,原本被墙壁堵死的各个门洞皆是响起了轻微的撞击声,随后这声音迅速变得响亮而密集,如狂风骤雨般敲打在二人的心房上。
“砰……”
门扉倒下,无数只摆出握手姿势的手臂洪水般涌出,将月城凛和夏光樱团团围住,至此,第二名魔女也加入了战场。
“抱歉,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讲我为什么会从楼上跳下来。这里通往楼上的道路之所以都被封死了,是因为第十层是另一位魔女的结界,而我才从它的结界中逃出来。”
月城凛神色复杂地低声说道。
“……”夏光樱微微摇头。
“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我只能尽力再多抵挡一会儿。”
“嗯。”月城凛站在夏光樱身侧,用治疗术恢复她的体力。
她们的言语中没有表现出深陷囹圄的绝望,但在她们未被注意到的胸前,一蓝一白的两枚灵魂宝石正在变得更加浑浊。
身处故事之外,人们或许并不认可那些简单的小事,能轻易动摇少女们的心性。但人始终是情绪的动物,这一次的平静,不过是为下一次的绝望又添了一把火。你可以沉稳冷静地处理遇到的每一件事,但只要有一次陷入了崩溃,你就绝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自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起,魔法少女们的命运就已经被敲定了。正如此刻,站在月城凛与夏光樱面前的,并不只是两名不知由谁变成的魔女,更是……她们未来的一个预演。
「医疗的魔女」再次完成了蓄力,这一次准备发射的针筒,足足有几十根。同时,夏光樱的护盾也在两名魔女的攻势下开始瓦解。
浅银色短发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件庞大的白大褂,她的眼中没有惧意,只有遗憾。
她们直面着数十根锋利的针头,准备做出最后的挣扎。
不过,这世上的有些意外,也不都会带来厄运。就在针筒即将发射的一瞬间,沉闷的空气中突兀地响起了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
“咔,嗒。”
“——不是我就迟了几秒钟进来,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完全静止的时空里,突然闯入魔女与魔法少女对峙的战场的黑发少女扯了扯嘴角,一半震惊一半无奈地挪开了按着腕部圆盾的手。
【幸好我反应快,不然这刚一进来就要被戳成筛子了。】
莫岚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的神经立刻又紧绷了起来,她紧张地环视周围,在看到秋雨瞳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身边后,才重新放松了下来。
【还好小姐没事……那么接下来,就该清算一下这些让小姐讨厌的家伙了。】
“咦?”
莫岚这时终于注意到了月城凛,和她身边陌生的魔法少女,不由得说出了声:“奇怪,这家伙是……新来的?但我听保安说只有那两个人闯进去了啊,莫非是本来就在这个医院里的?”
“总不能是……算了,这种事不重要,”莫岚看了一眼画风如同板绘的手臂团簇,又看了一眼凌空漂浮的巨型白大褂,“真是的,居然能一次性碰见两只魔女吗?都不知道该说我们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了。”
莫岚从圆盾中抽出两挺机枪,以魔法少女的怪力一手握着一把,对着蓄势待发的针筒,以及两名魔女一顿扫射。
倾泻如瀑的子弹在离开莫岚一定距离后静止在了半空中,在真正意义上形成了帘幕的弹幕后,莫岚依次按住了秋雨瞳和两位魔法少女的肩膀。
三人的头同时猛地一顿,如梦初醒。其中,秋雨瞳很快意识到了眼前画面的突变原因为何,而两位魔法少女的眼中还满是迷茫,一副以为自己穿越了的样子。
“醒醒啦,二位。虽然这位银色头发的女孩子我不认识,但既然她挡在你前面,那我就认为是可以信任的人了,暴露一下能力也没关系吧。总之,解释一下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我的时停没办法维持太久。”
反应过来的夏光樱安慰莫岚:“不用担心暴露,毕竟,你见过我的,我是夏光樱啊。”
“啊?”
“诶?”
莫岚和秋雨瞳同时愣住了。
夏光樱接着开始前情提要:“我长话短说。在我们强行闯入住院楼后,月城凛遇到了后面那只全是手的魔女,我遇到了前面那只白大褂魔女。按她的说法,她并没有在手之魔女的结界里发现受困者,所以我应该可以确定所有被困的人都在白大褂魔女的结界内。”
“我带着大家躲了起来,现在剩余的受困者应该也还在那边的房间里躲着。后来我和月城凛汇合,不敌两只魔女的围攻,我用魔法少女的能力一直防御,才撑到了你们到来。”
“所以,你们俩这是牧师和大盾的组合?没有输出能坚持到现在真是不容易。”莫岚感慨。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
莫岚朝两人一人扔出一把机枪,她则和秋雨瞳一起,分别抽出了海帕枪和流星锤。
“准备好发起反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