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闭塞的小镇还没有火车,他们需要辗转至下一个城镇,才能乘上那喷吐白雾的钢铁巨兽,返回繁华而遥远的王都。
“禁书”那两个字眼,如同昨夜残留的冰冷露水,依旧悬在伊尔的心头。那个宛如精美瓷器般的粉发少女梅莉莎的诡异邀约,他最终选择了推开。诱惑,同时也是裹着蜜糖的毒刃。
毕竟那可是禁书,是教廷严令禁止的。如果他被发现和禁书有联系,教廷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而且“玩”禁书的人大多是“疯子”,是很危险的存在,以伊尔的实力,如果跟着梅莉莎回家的话,和送人头没什么区别。
什么?你说伊尔的身边不是有希露菲这个勇者嘛,可问题是她是未来的勇者,现在的她就连伊尔都打不过。所以尽管知道了禁书,尽管知道禁书对提升实力有很大帮助,菜鸡的伊尔还是放弃了这次机会。
如果雪莉在伊尔身边的话,他倒是可以走一趟,毕竟雪莉是个天才啊,和他同岁,就已经是七级魔法师了。
不过她若知道他竟敢动这等念头,怕是要用她最擅长的火焰魔法把他烧个火热。那些禁忌之书,蚀骨噬心,她绝不可能同意他涉险。
当伊尔牵着希露菲的手,终于站在那巨大的钢铁列车面前时,希露菲像被无形的钉子钉住了脚步。她仰着小脸,深蓝色的瞳孔里映出那庞然巨物,一动不动。
长长的车厢一节连着一节,在她眼中,这更像是某种不可思议的、能移动的庞大居所群——如果不是伊尔提前告诉她这是“比马车跑得更快的车”,她根本无法理解。
车轮碾过铁轨,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希露菲坐在铺着简易布垫的硬座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出神地望着飞逝的原野和模糊的村落,光影在她专注的小脸上流淌。
“希露菲。”伊尔的声音将她从流动的风景中唤回。
她转过头,那双宛如深蓝幽潭的眼眸望向他,带着未褪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之前答应过你的事,让你变得强大,”伊尔刻意放缓了语速,清晰地吐出那个带着魔力与重量的词,“你还记得吗?”
‘强大’。
这个词像带着火星的石子,瞬间点燃了她眼底沉寂的光芒。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一下又一下地点头,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收紧。
“嗯。”伊尔迎着她灼热的目光,继续道,“我之前便说过,这是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我想让你学习的……是魔法。”他在回忆的碎片中搜寻,冰与光是她的魔法天赋所向。
“但教你的不会是我。”他看到希露菲,“国立魔法大学的入学门槛,至少十岁起步。在你能踏入那座学校之前,我会为你请一位家庭教师。”
他凝视着她,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雪莉·特丽卡——之前和我通讯的那位女子,将担任你的老师。”
“强大”的许诺曾点燃希露菲心头的火焰,但在“雪莉·特丽卡”这个名字落下的瞬间,那簇微小的火苗仿佛被无形的寒风吹得摇晃了一下。
雪莉……
那个在魔法通讯另一端,声音曾如审判庭上冰冷石柱的女人。那不容置疑的询问,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希露菲当时紧绷的神经里。她是伊尔亲口承认的“伴侣”。
伴侣……
这个词在希露菲记忆的底层激起的并非是温暖,而是混杂着哭泣声的冰冷碎片。父亲那身为贵族的虚假笑容,母亲卑微的眼泪,以及最后被剥夺一切、像垃圾一样被丢弃的痛楚……都源于“伴侣”这个充满欺骗性的词汇。它代表着不稳定,代表着在血缘与利益面前随时会被碾碎的脆弱羁绊。
雪莉·特丽卡……会不会因为这层关系,因为她的存在而迁怒于伊尔?而这份迁怒,又如何能转化成一个老师对学生的耐心与仁慈?希露菲不敢深想。
她只知道,作为伊尔的“所有物”,她承受不起成为两人争执源头的后果。她本能地往椅背里缩了缩,指节无意识地掐住了掌心。
“别担心,”伊尔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瞬间的瑟缩,只当是她被昨天雪莉严厉的通话吓到了。他伸出手,像之前一样,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揉了揉她顺滑的亮金色长发,“雪莉虽然性子直了些,但她极其认真,做事一丝不苟。”
语气笃定。
他看着希露菲依然低垂的睫毛,补充道:
“而且,从今年起,她正式成为国立魔法大学历史上最年轻的正职教师。”
无需言明其间的分量——天才之名在雪莉八岁时便已响彻帝都,如今能被这所帝国魔法的圣殿在毕业即刻授予教职,更是佐证了她无可挑剔的能力与声誉。
“所以,安心交给她就好。”
他声音温和,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肯定。
希露菲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最终还是抬起头,迎上伊尔的目光,极其缓慢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她压下心底那盘踞不散的阴霾,选择了相信伊尔的判断。
毕竟,他说过……会让她“强大”起来。
只是那份沉甸甸的、属于雪莉·特丽卡的疑虑,如同车窗外铁轨下方沉重的基石,依旧被短暂地掩盖在了表面的平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