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家伙,估计是觉得我不会再回来了。”

伊芙琳一屁股坐在休息室的华贵沙发上,自然而然的摘掉茶几果盘里的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居然把我的房间改造成休息室了。”

那个管家带着他们来的所谓休息室,实际上就是伊芙琳的房间。

尼安霍格府邸这么大,房间多的数不过来,他们其实完全可以不用把一间卧室改造成休息室。

会这么做,大概就是因为想要彻底抹除掉伊芙琳在尼安霍格家留下的痕迹。

“这里是你的房间?”

西里尔还沉浸在刚刚那股奇怪的愤怒情绪之中,对尼安霍格家的人的印象也降低到了极点。

“对啊,这里就是……”

伊芙琳擦掉手上的水珠,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从这里可以看到夕阳下的整个因格雷城,远处属于尼安霍格工业的某间工厂,那两根粗壮的烟囱正在冒出浓烟。

“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窗外是残阳如血,她指尖滑过大理石窗台,眼中流淌出了怀念的色彩。

曾经的伊芙琳会经常坐在窗台上,用窗帘将自己与这栋庞大的尼安霍格府邸隔绝,让自己处在窗帘与窗户的小小夹层中,眼睛里倒映着傍晚的因格雷城。

她大可以说她不是曾经的伊芙琳,可无法否认的是,她就是伊芙琳。

全盘接受了那个柔弱大小姐的一切,她的情绪,她的记忆,她的身份之后,伊芙琳就变成了伊芙琳。

“能跟我讲讲吗?”

西里尔忽然说道:“你以前的经历。”

“有什么好讲的?”

伊芙琳转过身来,窗外的夕阳将她笼罩成一道窈窕的剪影:“无非就是,一个保守欺凌的懦弱大小姐,在绝望中选择杀死自己,后来,在她的尸体上,就诞生出了一个疯子。”

她的语调平静的像是在叙述一件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

夕阳的逆光让西里尔看不清她的表情,可西里尔却止不住的猜着,这个时候的你,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落寞?怀念?愤恨?像往常一样的癫狂笑容?

又或者,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西里尔捏着轮椅扶手,捏的指节发白。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伊芙琳总是会轻蔑的用胆小鬼来称呼他,为什么她会那么看不起怯懦胆小的他。

因为,在她杀死曾经的自己之前,她也是个那样胆小怯懦,害怕胜利,害怕走出这座府邸,恐惧着自由的胆小鬼。

他没法完全了解这个女人曾经到底经历过怎样的绝望,才会选择在那种绝望之中杀死怯懦胆小的自己,但是,那种经历,想来也不应该是回忆起来会多么愉快的事情。

这样的她,会不会也会在某天夜里,在黑暗之中透过玻璃,望着天空中的繁星呢?

西里尔忽然觉得,在某种程度上,伊芙琳似乎与他是同一种人。

身下的这副轮椅是他西里尔的囚笼,那这座府邸,这个尼安霍格的姓氏,又何尝不是她伊芙琳的囚笼呢?

他甚至能想象出,当年的伊芙琳坐在这扇窗后,目光所及之处是整座城市的喧嚣,而耳中能听到的,却只有这座巨大宅邸死寂的回响,那与他被困在轮椅上方寸之地时,所感受到的孤独,如出一辙。

“伊芙琳……”

西里尔抬起头,刚想说点什么,嘴唇却忽然被一丝冰凉的触感封堵。

“刚刚谢谢你帮忙解围了。”

伊芙琳咧着嘴,将手中的一颗葡萄塞进西里尔嘴里,同时也将他没说完的话也堵了回去。

“这是给你的奖励。”

“就奖励一颗葡萄吗?”

西里尔咽下那颗葡萄,汁水在口腔中迸射出甜腻的滋味。

“就奖励一颗葡萄。”

伊芙琳甩掉手指上的水珠:“反正你只是我的业绩而已,业绩还需要什么别的奖励吗?”

氤氲在休息室内的奇怪氛围忽然一扫而空,伊芙琳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别试图打探我的过去,也别想着跟我拉近关系,认清你的身份,也认清我们之间的界限。

你与我,只是一个罪业修女和她还没有拿到手的业绩之间的关系而已。

“刚刚那个家伙是我的弟弟,他用这种很幼稚的方式挑衅,是在等着你露出破绽。”

伊芙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相互交叠,修女服裙子开叉处露出白皙的肌肤。

“我还有个妹妹,也是跟他一样想要我死的连渣都不剩,一会儿估计你就会见到她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西里尔没有在意伊芙琳提到的弟弟妹妹,反而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你明明可以有很多手段惩罚他们的,就像你惩罚那个女仆一样,为什么要装出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惩罚?”

伊芙琳噗嗤一笑:“我可没有惩罚过任何人,那个女仆也是,我真的只是和她玩了个游戏而已,只不过她太胆小,还没有分出胜负就认输了。”

“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的。”

“你也知道我没有正面回答,意思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伊芙琳眨眨眼:“再打探下去就没礼貌了。”

西里尔语塞了。

“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一会儿,正好。”

伊芙琳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一个小时左右,这会儿尼安霍格伯爵那个老东西应该还没有回来。

“正好什么?”

“正好可以趁这会儿去找找那枚硬币的线索。”

伊芙琳忽然站起身子,推开窗户,几片蓝色的羽毛从窗外飘进屋内。

紧接着,噗叽就扑棱着翅膀从窗外飞了进来。

“有什么情况吗?”

伊芙琳顺手从果盘里又拿起一颗葡萄送到噗叽嘴边。

“没有,这座府邸里没有任何恶魔的气味。”

噗叽说着,就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欢天喜地的吃起了葡萄。

“没有恶魔的气味,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个硬币已经不在这里了?”

西里尔捏着下巴说道。

如果那枚硬币真的是与原生恶魔的交易凭证的话,那它身上应该会沾染原生恶魔的气味才对。

“它就在这座府邸之中。”

伊芙琳走了过来,伸手扶住轮椅扶手:“气味是会随时间消散的,我见到那枚硬币到现在应该已经有十几年了,再浓的气味也该散了。”

“那你还让噗叽侦查……”

西里尔碎碎念的话语忽然顿住,他猛地扭头看向伊芙琳。

这女人,她让噗叽侦查尼安霍格府邸,该不会是想要确认尼安霍格家族是不是跟恶魔有所勾连吧?!

如果有的话……

看着伊芙琳那温婉的笑脸,西里尔忽然打了个寒战,这女人不是真的打算逆来顺受的!她一定是在酝酿一个更大的报复计划!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伊芙琳歪了歪脑袋,又轻轻拍了一下西里尔的后脑勺:“我父亲的藏品室在三楼,那硬币大概也会在那里,走咯。”

她推着西里尔,推门走出了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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