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薇尼娅有几个猜测,猜测沃华德在心里推理她谎言的漏洞,可能发现了什么,在评估她的实力与带来的风险,或者是计划在某处杀死她,以彻底解决难题。
但当沃华德响亮的心声在她心中回响时,她发现自己的猜测全部落空。
沃华德心声:“索薇尼娅小姐脸好小,好白,像是剥开蛋壳的熟鸡蛋……”
哦,是起欲望了,忘了这点。在魔王殿这地方,这具孱弱无力,除了美貌与长腿什么都没有的身躯,就只能靠着交易满足欲望,来获取强者庇护。
看来我强者做久了,都忘记弱者生存法则,虽然不适,但总比他对我起食欲好,想办法能不能吊着蠢狗,让他自己跳进那垃圾洞里与史莱姆大王搏斗……
正当索薇尼娅在盘算时。
沃华德的心声继续在她心房里回响。
“……也像熟鸡蛋一样脆弱,一支箭矢,一颗飞溅的石头就能让她香消玉殒,她失去了国家,也失去了亲属庇护,在那么危险的魔王殿里……身为骑士我应该保护她才对。”
索薇尼娅眼角抽了抽。
熟鸡蛋一样脆弱?
保护?
这些词汇,像是荆棘条一样鞭笞在她自尊心上,疼得她恼怒地快呲起了牙。
不是对美貌的贪婪,不是对异性的渴望。
是怜悯。
是强者对弱者、人类对宠物,居然是这只蠢狗对于她——伟大的第一天王冷酷者基米的,居高临下的、傲慢的怜悯!
他居然在可怜我?!
索薇尼娅只觉得,自己作为堂堂第一天王,受到了奇耻大辱。
心脏气得用力跳动。
一股滚烫的热血瞬间直冲脑门,索薇尼娅那张白皙如玉的俏脸,甚至连雪白的尖耳朵,都在刹那间涨得通红。
而她的手下意识用力,指甲努力要嵌进沃华德的手背肉里。可惜“蠢狗”皮厚,反而是索薇尼娅的指甲折了。
头上传来声音:
“索薇尼娅小姐?您的脸好红……”
索薇尼娅一下松了手,闷闷说道:“没什么。”
沃华德看她满脸通红,误以为在害羞,挣扎了几下,才将目光从索薇尼娅脸上移开,后退几步说:
“是我冒犯了您吗?非常抱歉,我没有恶意……”
那后退的步伐轻柔,就像是为了不会吓到缩在角落里的小猫,让它应激一样。
索薇尼娅只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她深吸一口气说:“没什么,我只是……”很想现在就杀了你。
她硬生生将想说的话吞进胃里说:“……只是脸有些热。”
沃华德点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好一会后。
沃华德才终于开口说:“我们时间不多,我必须赶快把你送出魔王殿,我有地图。”
索薇尼娅抬起头来,脸上的红晕消失了,是冷冰冰的脸:“勇者。”
“哦?”
“你是处男吗?”
“是……索薇尼娅小姐,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难怪。
以他的实力与地位,到现在还是处男,可能说明他脑子里塞满了人类那些软弱的价值观,被驯服了。
索薇尼娅深吸一口气,抛出自己之前想的谎言:
“其实地图是冷酷者基米偷偷塞给你的,好利用你们小队。”
沃华德一愣:“什么?等等,难怪我说冷酷者基米为何背叛他的主子。”
“所以这份地图,其实除了能让你们到王座室,其余部分都是假的。”
“这样吗?”
“相信我。”索薇尼娅指着‘垃圾洞’平静说:“下面的洞穴,是捷径。”
沃华德再次看了看地图,上面明确画有这走廊下方是名叫“垃圾洞”的岩洞,又看了看洞口,一股厨余垃圾的臭味冒出来。
“你确定不是叫垃圾洞,好像是魔族处理垃圾的地方。”
索薇尼娅又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很不情愿,但为了日后能恢复男身,必须利用那些软弱的人类怜悯价值观。
她说罢,便再次伸出了手:“我有点怕,你能不能,再把手借我一下?有你在,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遵循你的意愿,索薇尼娅小姐。”
沃华德的手包住了索薇尼娅的手,他心声在索薇尼娅心中炸开:
‘她的手没有一点老茧,不是一位战士的手,这样娇柔弱小的公主,怎么能在这地方活下来呢。’
娇弱、弱小。
索薇尼娅尖耳朵气得在发抖,努力平静道:
“相信我。”
“好吧……那就走下面。索薇尼娅小姐,不过你得跟紧我,一步都不能离开,还有我们不得惊扰史莱姆王,我的圣剑撑不了太高强度的战斗,这老伙计撑得够久了。”
他们松开了手,走向洞口。
洞口边缘的岩石在高温下已经玻璃化,踩上去光滑无比。
一股浓重的硫磺和腐烂气味从下方涌出。沃华德点燃了一根备用的火把,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通往下方洞穴的陡峭斜坡。
索薇尼娅跟在他身后,精灵的身体让她拥有极佳的夜视能力。
他们下了斜坡,接近坡底有湿滑的苔藓。
“小心,索薇尼娅小姐。”
蠢狗,区区苔藓怎么可能值得我小心?
索薇尼娅脚下的皮靴突然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前倒去。
预期的摔倒没发生,她一头栽进沃华德的怀抱,脑壳咚的一声响,撞中了他的胸甲。
沃华德扶住她说:“嘿!当心点!差点就滚下去了。”
索薇尼娅的身体僵住了,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因为一种纯粹的第一天王基米的恼怒。我居然会滑倒?一定是这孱弱身体的错!
她迅速调整好姿态,从沃华德的怀里挣脱出来,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
“知道了,这鬼地方太滑了。”
他们继续向下,洞穴内部潮湿而闷热,奇怪的是,反而没那么臭。空气黏糊糊,滴水声和蠕动声四处回荡。
“跟我来,我记得路了。”索薇尼娅前进。
“记得要绕开史莱姆王。”
“嗯。”
索薇尼娅在洞窟中,直接走向史莱姆王的洞穴。根据她的经验,只要在史莱姆王洞穴附近,就足以惊动它。
这样就能不引起蠢狗怀疑,又能让他为自己火中取栗。
十余分钟后。
索薇尼娅停住脚步。
因为,第一批敌人出现。
几团绿色的凝胶状物体从岩石阴影中滑出,正是中史莱姆。
战斗过程简单而高效。
沃华德用烧蚀长剑砍,索薇尼娅在后面撒盐,像是给老母鸡喂吃的村妇一样。
随着“滋滋”的腐蚀声,史莱姆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液化,最终在土地上留下一滩滩绿色液体。
清除了几波小怪后,索薇尼娅她领着沃华德穿过一个又一个狭窄的石缝与洞穴,渐渐的,空气中的腐臭味反而淡下来。
空气也逐渐变得愈发干燥。
索薇尼娅也越发觉得奇怪,史莱姆王呢?饥饿的史莱姆王,应该早就冲出来了吧。
最终,他们抵达了一处异常宽广的地下洞窟前,洞窟口透着一些光。
沃华德举着火把的手臂拦住了索薇尼娅,示意她噤声,随后将火把熄灭。
两人潜行,躲在一块巨大的钟乳石丛后面,小心地向洞窟内望去。
洞窟中的景象让沃华德呼吸慢了半拍。索薇尼娅的头从他肩膀后冒出,看了过去。
整个洞窟像巨碗,碗底是一片蠕动的绿色沼泽,史莱姆沼泽。大小不一的史莱姆在这片沼泽中翻滚、融合、分裂。
在沼泽的正中央,一个庞然大物占据了所有的视线。
那是一栋巨型史莱姆,它的体积足以填满半个街区,身体呈现出墨绿色。身体表面像沸腾的泥浆一样不断鼓起巨大的气泡,然后又缓缓塌陷。
在它身体内部,隐约可见被吞噬的尸骸堆,几乎快填满它的肚子。
洞窟顶部烧熔出了巨大的洞口,这时几具魔族新鲜尸体从洞口落下,史莱姆王便伸出伪足接住,尸体没入他体内。
沃华德低声问:“魔族在献祭吗?”
“不。”索薇尼娅说:“在处理失败者。”
此时,令人作呕的是,史莱姆王的身体表面,“分娩”出来一小坨史莱姆,滴落到下方的沼泽里,融入同类之中。
“多亏了你。”沃华德由衷说道:“现在我们不必担心,被史莱姆王偷袭,我们就不打扰它了。”
不,我偏要打扰它。索薇尼娅心想,手里捏紧石子,这石子是她偷偷拿起的。
这蠢狗总爱当英雄,就让他再表演一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