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女诅咒,这是衷儿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她更想不到,这个诅咒,还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龙涎之事,史书确有记载,只是,在衷儿熟知的历史里,那龙涎是变成了褒姒,而不是周幽王变成了女人,叫做褒姒。

那之后,各朝皇帝变女所引发的王朝灭亡,竟然也都和衷儿知道的历史高度吻合。她一时间不明白……

不明白这里到底是另一个世界,还是,这里就是她的世界,是后人隐瞒了这段变女诅咒的秘闻。

“这种事情……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对吧?不然比如说东周天子都是女人这件事,我怎么着也应该听过的。”

“是的,变女一事,终究匪夷所思,只发生与帝王家,寻常人不知,这是道家才知的隐秘真相。”

是啊,所以,有可能,这些才是衷儿所熟悉的那些历史的真实版本,她并没有来到另一个世界,她就是来到了自己世界的过去,她看到的不是魔改,而是真相。

也许自己的世界真的存在魔幻与诅咒。

如果……是诅咒的话……

那么,西晋的败亡已成定局。自己……有办法和诅咒斗吗?

等等。

“陈留王,”衷儿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这不对啊。如果曹髦是因为变成女人引发灾难才被杀,杀她的人是贾充,那我父皇也应该知道真相吧?就是你把皇位让给我的我父皇,他绝对知道真相吧?那他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坚持立我为皇太女呢?以前的那些朝代,变成女人的都是皇帝,废掉皇帝,这本身就会动摇王朝根基,但是废皇太女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现在主张废掉我的声音还很大,父皇……完全可以废掉我啊,只要我不是皇帝,王朝诅咒的危机不就解除了吗?”

就好像是衷儿的问题问到了曹奂想要的关键处,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皇太女殿下,您知道陛下在知道我说出的这些真相以后,作何反应吗?”

“他……作何反应?”

衷儿吞了一口唾沫。

曹奂说:“他说:我不相信什么诅咒。儿子也好,女儿也罢,那都是我的孩子。她只是变成了女孩,凭什么就说她一定会毁掉这个国家呢?当日朕初登阼时,占卜王朝世数,得“一”,说是本朝一代而亡也说得,如裴楷所言‘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也说得,你说这是诅咒,朕倒说是希望。前世都是皇帝变为少女,今世衷儿本就是孩童,你如何能肯定发生在衷儿身上的就是那个诅咒呢?既然女儿不能做皇太子,那就叫做皇太女好了。”

“……”

“殿下,您听完您父亲的话,有什么感受?”

“感受……”

那可是诅咒啊。

原先是完全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这么魔幻的元素。如果真的是那种玄妙至极的诅咒的话,自己……自己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如果是诅咒的话……自己干脆别抗争算了。幸好贾南风想要控制自己,那就让他控制吧,自己什么都不用想就可以了,反正都是诅咒,都是诅咒的错……

“你不觉得开心吗?”曹奂说,“你的父皇那样信任你?”

“如果他信错了呢?”衷儿沮丧地说,“父皇他也只是人,他的信任,一定就是有力量的吗?一个周朝以来就存在的诅咒,难道因为我父皇一个人的相信就可以打破吗?”

在衷儿熟悉的历史里,司马炎不算是一个好皇帝。虽然他知道司马炎有一些炸裂的典故其实另有说法,但是,正因为他很了解司马炎的故事,她才更加知道,的确是司马炎一手毁掉了自己的国家。

比如说那个羊车的故事。说司马炎因为后宫太多,导致他都玩不过来,于是就驾驶一辆羊车,每天晚上羊车停在哪个妃子门前,他就宠幸哪个妃子。这是司马炎后期的事,与其说是司马炎因为贪图享乐所以荒废了政事,不如说正是政事上的变故让他只能醉心于后宫。

很多人都觉得,司马炎变得昏聩,是伐吴以后统一了天下,变得没有事做,于是开始贪图享乐。但其实,伐吴也只是西晋内部变动和司马炎心态转变的一环。司马炎一朝的转折点,或者说,整个西晋的转折点,应是咸宁二年。

咸宁是司马炎的第二个年号,泰始一共十年,那么咸宁二年,就是当今泰始七年的五年以后。

在那前一年的冬天,洛阳发生了大瘟疫,史载“洛阳死者大半”,司马炎也病倒,群臣都在商量司马炎之后谁继位的事。当时,许多人都支持齐王司马攸。结果司马炎痊愈了,他一睁眼,猛然发现,自己众叛亲离。

司马炎的继位属于捡漏,他大伯司马师早死,他父亲司马昭死在万事俱备之时,本来他应该当几年太子,结果直接就成了开国皇帝。放眼望去,朝堂之上,都是他大伯的人,他爹的人,他的执政前期多么孤独。

所以司马炎对大臣都很宽松,处理的人不多,也因此,诸如李丰的政变,还有淮南三叛相关的人,他都不予追究,这才有贾充与李婉的事情。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位置坐稳之时,执政十二年后,一场大病,让他看到其他人都不选择他的儿子,而要选择旁支。如果司马攸还算他的亲弟弟,那可能还比较好说。但是,司马攸是过继到司马师名下的。

那样一来,以后司马家的皇帝,就都是司马攸的后代,他司马炎不但是旁支,还是旁支的旁支,其他皇帝和他的共同祖先不能只算到他父亲司马昭,而要算到他爷爷司马懿,那他和现在的那些司马家旁支有什么区别?今后他司马炎的后代会不会指着他的牌位骂他糊涂?

这是一种荒凉,甚至可以说是荒诞。就好像十二年的皇帝生涯是一场大梦,自以为努力做了什么,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到。他原以为自己算是打造了一个“司马炎的大晋”,可是大家还是盯着司马攸。盯着司马攸就是盯着司马师。也就是说,好像从他父亲那个时候开始,他们这一系就是捡漏的。那些其他的旁支宗室好像在指着他的背嘲笑他:哈哈!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和我们有什么区别!你只是在为司马师还有司马攸代管这个国家而已,到时候这个国家还是他们的!

不行,绝对不行。

从这个时候开始,他才变得不顾一切。

他与儿时的好友产生永远的隔阂,他必须得罪所有的忠臣义士,他不惜和或许他原本根本看不顺眼的人合谋,他不惜失去自己的一切。

在那时,他只有一个目的——

彻底打败齐王司马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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