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祈安轻声问道。
这幅画面怎么看都很诡异。
为什么陈知言黑灯瞎火的在教室里面照镜子？
现在还一直低着头。
难道说，她是身体不舒服？
但是即使华祈安如此发问，陈知言却依旧一动也不动。
让前者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
华祈安这才注意到她裸露出来的肌肤。
非常白，有一种病态的感觉。
不像是常人应该有的白皙。
甚至，有点发青的感觉。
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华祈安眉头微皱。
但就在她思考要不要靠近看看陈知言什么情况的时候，面前的人却突然开始说话。
【找我有事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什么情绪，就像设置好了文字让机器念出一般的无机质感。
让人听了会感觉后背发毛。
但是华祈安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陈知言出什么事昏过去了。
看来她是醒着的，那就方便多了。
华祈安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那封粉色的信封，还有花束。
然后递给了陈知言的方向。
但是陈知言却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一动也没动。
华祈安干脆直接将那两样东西放到了陈知言的面前。
陈知言动了动。
她抬起手，将信封拿了起来。
华祈安注意到她的左手上戴着一串漂亮的红绳。
亮眼的红色在她苍白的手腕上显得格外瞩目。
【……你喜欢我？】
陈知言再度开口。
依旧是平静毫无波澜的无机质感。
可不知为何，这句话到华祈安的耳中竟然失真了一瞬。
就像是老旧的电台没有调好信号。
华祈安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回神，疑惑地看向陈知言。
但即便如此发问，后者依旧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也许是幻听了吧。
华祈安也没有想这么多，自然而然摇了摇头。
“我舍友托我带给你的。”
“是她喜欢你。”
陈知言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社交必要性，所以华祈安回复淡淡的，陈述这是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虽然华祈安没有看到陈知言的表情，但是却无端能感觉到面前人僵了僵。
原本拿着信封的手如生锈的齿轮般，有些卡顿，最终缓缓收了回去。
信封落回了原本桌面的位置。
因为只开了讲台灯，陈知言所坐的第四排其实依旧有些昏暗。
由于只有一个光源的原因，那面梳妆镜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完全遮盖住了放在桌面的信封与花束。
华祈安的影子也被拉长投在了桌面与地上。
或许是因为背后还有大半个教室未开灯一片昏暗……
华祈安没有看到陈知言的影子。
“……”
既然自己已经找到了笔，还送完了东西，那华祈安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走了。”
华祈安拉上背包拉链，看了低着头的陈知言一眼，起身便向门口走去。
【……】
她不知道陈知言为什么黑灯瞎火坐在这教室里照镜子，但应该是有什么她自己的原因。
既然陈知言好像不是什么需要帮助的情况，等她忙完，应该自己会离开吧。
虽然教学楼这边晚上没什么人，但是依旧要九点以后才会有人来锁门。
现在距离九点时间还长着呢。
离开前，她最后看了眼陈知言。
后者如刚开始一般，低着头，一动不动。
只是面前的桌上，多了一封粉色的信，和一束花。
离开教学楼，华祈安走在前往校门口的路上。
接下来，她打算直接回寝室。
明天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课，完全够华祈安去物色一部新手机，以及准备一些防身用品。
看物流消息，那个“公司”给她发的快递，明天上午就到了。
华祈安其实也很好奇究竟会给她发一些什么样的东西。
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路上却碰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陈知言？”
看到那个熟悉的人时，华祈安皱了皱眉。
陈知言好像也很意外会在这里看到华祈安。
二人在路上四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华祈安记得自己方才还在教室见过陈知言，既然她现在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自己离开教学楼没多久，陈知言就也离开了？
教学楼那边有好几条路可以走，陈知言或许并没有和自己走同一条路，所以现在才会在几条路的交并处相遇吧。
在心里为陈知言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做了解释后，华祈安紧绷的神经才松解下来。
她总是下意识地为自己碰到的理解不了的事情做合理化的解释。
华祈安看向了陈知言的双手，两只手都空无一物。
看来赵莹莹的花和情书，陈知言并没有打算接受。
但是这与华祈安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和陈知言并不是很熟，该说的话在教室里也已经说过了，所以华祈安打算无视陈知言，继续向校门口走去。
但是出乎意料的，陈知言却突然出声叫住了华祈安。
“你是和我同一门选修课的华祈安同学吧？”
陈知言竟然主动向华祈安搭话了。
夜晚的教学区只有道路两旁的路灯可以提供照明。
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拉长拉远。
华祈安停下了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知言，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陈知言和她并不是一个专业的，而且她们的家境看上去也完全不同。
为什么陈知言会向她搭话？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参加过同一个志愿活动吗？”
陈知言向华祈安走近一步，露出了怀念的表情，“我记得……是去福利院的活动。”
看着华祈安，她的眼睛好像在发亮，像是希望华祈安能够回忆起她。
可是华祈安却并打算不如她所愿。
“抱歉。”
“我记性不太好。”
只是去了同一个志愿活动罢了，有必要记得特别清楚吗？
如果不是因为先前赵莹莹一直在耳边烦这个名字，华祈安也不会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听到华祈安的回复，陈知言眨了眨眼，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不满，而是用一种微妙的目光，就这么看着华祈安。
“不过我知道，你是陈知言。”
想了想，华祈安还是补充了一句。
虽然她没有和陈知言打好关系的必要，但是感觉也不能表现的太尖锐把关系直接弄坏了。
毕竟陈知言也算是风云人物，关系弄得很僵的话，也没有什么好处。
两人就保持最普通的关系就好了。
听到华祈安的话语，陈知言歪了歪头，并没有对其做出回应，而是直接换了个话题。
“祈安你这个点还在教学区是做什么呢？”
“你晚上应该没课吧？”
听到陈知言的称呼，华祈安眉头微皱，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陈知言的五官在路灯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
原来陈知言是这种性格的人吗？这才见了几面就叫的这么亲昵了……
她还以为，陈知言应该是那种高冷类型的呢。
“……你这问的倒是奇怪。”
明明刚才她们已经见过面了，怎么陈知言还会问她这个点是在做什么这种问题。
陈知言也记性不好？
“我选修课的时候把笔落下了，刚才去找了笔。”
“你不就在教室里吗，应该有印象才对。”
她没有问陈知言大晚上那是在干什么已经不错了。
陈知言露出了茫然的表情，“选修课教室？”
华祈安叹了口气。
“我不是还送了你情书和花吗？你这是在装傻吗？”
听此，陈知言双眼突然放大，好像听到什么不可置信之事。
她的耳尖莫名染上了一层红晕。
但正当她想开口继续询问什么，一阵从道路上传来骚乱却打破了她与华祈安之间的氛围。
“啊，知言你在这里啊！”
一个故作深沉的男声从远处传来。
华祈安注意到原本眼睛像在闪闪发光的陈知言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光已经消失了，浮现了几分冷漠。
她的表情有些阴郁。
但是注意到华祈安还在看自己，陈知言很快又调整了一下表情，恢复了柔和的模样。
华祈安看向声音来源处，一个男生被簇拥着向二人走来。
因为有路灯，所以华祈安看的还算清楚。
这个男生脖子上戴着一条金色的链子，头发卷成了锡纸烫。
身上穿的应该都是名牌，华祈安不太认得。
他的手里，还捧着一大簇鲜花。
“王畅，你这是做什么？”
陈知言显然认得那个被簇拥的男生，她大概能猜到这人是想做什么，所以表情有些难看。
还未等名为王畅的男生说话，他身旁那几个男生就开始起哄。
“陈姐，王哥可是听说你回了学校，连饭都不吃就跑来了！”
“芜湖太深情了吧王哥！”
“不愧是杭阳第一深情！”
“……”
嘈杂的起哄声扰的华祈安头疼，她注意到那些人好像开始向二人的方向包围过来了。
那个叫王畅的中心人物好像是在享受周围人的恭维，在听满意后，才露出一副含情脉脉的表情，抱着花向陈知言的方向走来。
“知言，我真的很喜欢你，和我交往吧！”
他像是耍帅一样，抽了只手撩了一下头发。
华祈安注意到陈知言无意识的后退。
陈知言的声音有点冷了，“我和你的关系还没好到你能这么叫我吧？”
她皱着眉看着王畅，显然不满这个人对自己的称呼。
王畅带来的那些人不知不觉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即使华祈安也在这个圈内，但是包括王畅在内，他们好像直接无视了华祈安的存在。
按理说，华祈安这个时候应该可以偷偷溜走，毕竟这是陈知言的麻烦，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看着那孤零零站在路灯下的陈知言，华祈安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陈知言的手已经握成了拳，眸底装满了阴郁。
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落寞。
华祈安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陈知言现在，是一个人啊……
一个人站在包围圈，耳边全是起哄着“答应他”的声音。
前去与后退的道路全被起哄的观众围住。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大脑仿佛天旋地转，好想吐。
中学时的记忆，不知不觉与现在开始重合。
明明当时……对面那个表白的人，自己连名字都不记得……
为什么要露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那时候，只觉得浑身都像掉入了冰窟，无法动弹。
明明是不喜欢的人，应该拒绝。
但是在那数不清的注视下，数不清的起哄声下，拒绝的话语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说出来的话，大家会用扫兴的眼光看她吗？
说出来的话，自己会被说成让对方下不来台吗？
说出来的话……
说出来的话……
在如针般的注视之下，她当时心里只剩下了一个祈愿——
回过神来时……
华祈安发现自己已经拽着陈知言戴着红绳的右手，跑出了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