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从梦与凌清璃并肩走在返回城主府的僻静小路上,方才遇袭的紧张让两人都有些疲惫,却也因共同御敌而拉近了距离。
凌清璃虽依旧沉默,但紧绷的侧脸线条柔和了些许。
“你这双眼睛真厉害,若是在战场上一定是件杀敌的利器。”
侯从梦轻声道,眼中满是对重瞳的好奇:
“刚才我还好奇,为什么之前你不使用这双眼睛,现在我想明白了......”
凌清璃明显一顿,目光落在侯从梦明亮的双眼上,眉目间浮现出好奇。
“你故意藏拙,以乞丐的身份在城中行走,既不会引起他人注意,也能够锤炼自身,我说的没错吧?”
凌清璃抿了抿唇,她很想说这双重瞳是师父给她的,不然为什么重瞳喊师父为“妈妈”。
骤然间,她身边的气压猛然降低,就连击退敌人的喜悦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侯从梦提了这一嘴后,她发现她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重瞳认白昼为妈妈,那她是认重瞳为女儿还是认凌清璃为女儿?难道师父对她的好是建立在重瞳的基础上?
那师父喜爱的究竟是重瞳还是她凌清璃?
侯从梦见凌清璃突然不说话了,正想问询原因,可是感受到她周边那股沉重的气压后,她默默压下了说话的欲望。
就在此刻,一股阴冷黏腻又带着浓郁血腥气的灵压悄无声息地从前方巷口的阴影中弥漫开来,瞬间锁定了二人。
侯从梦脸色骤变,猛地将凌清璃拉至身后,佩剑已经出鞘,剑身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寒光。
“谁?!”
阴影蠕动,康铂那干瘦佝偻的身影缓缓步出,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在黑暗中闪烁着毒蛇的光泽,死死盯着侯从梦,脸上带着惊怒与贪婪。
“怎么可能……老夫的同命血傀蛊气息为何彻底消失了?!你体内明明已被种下子蛊,除非施术者身死或主动解除,否则绝无可能……”
在那神秘白衣女子横插一手后,他见情势不妙打算伺机而动,作为后手的侯从梦体内蛊虫仍在,只需等待她独自一人后再行控制。
可万万没想到四皇子刘荣竟然会来这百鹤城,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竟然让侯从梦去救灾,如此之后整个城的势力都会注意到她。
血魂宗还做不到独自面对大汉皇室,之前还能在联盟浑水摸鱼,现在已经没有条件了,血魂宗里对他不满的情绪快要到顶了,只能尽快动手。
方才感应到侯从梦与人交手,正是引爆蛊虫好将其转化为完美血傀的绝佳时机。
可当他准备启动时,却惊骇地发现,那与他心神相连的子蛊竟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半分回应。
“这不可能!”
今天的种种不顺让康铂气急败坏。
那蛊虫乃他心血培育,隐匿于灵宫深处,与宿主性命交修,除非有修为远超于他并且精通蛊术的大能出手,否则绝难在如此短时间内无声无息地解除。
惊疑之下,他顾不得那么多,哪怕是强行掳走。
侯从梦的根骨实在难得,是炼制高阶血傀的绝佳材料,一旦错过就真没了。
至于对侯家以及大汉朝廷出手的后果,只要手脚干净,嫁祸给之前溃散的宗门联盟残党便是。
“小丫头,看来你背后之人有些门道。”
康铂眼中血光一闪,杀意毕露:
“不过,毁了老夫的蛊虫,便用你这具身体来赔吧!”
他不再废话,干枯的手掌猛地探出,周身血光暴涨,凝聚成一只巨大的血色鬼爪,带着凄厉的怨魂呼啸之声,朝着侯从梦当头抓下。
金丹境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试图一击必杀,速战速决。
侯从梦只觉得身边空气凝固,那血色鬼爪未至,腥风已到,强烈的死亡气息让她呼吸骤停,体内刚刚恢复些许的灵力在这威压下几乎溃散。
她咬紧牙关,试图举剑格挡,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凌清璃也被那灵压震慑,康铂并不打算放过她,依旧是凡人的她在金丹灵压下毫无还手之力,鼻子开始渗血,康铂很享受这种慢慢碾死敌人的快感。
心跳已经到了一种恐怖的速度,即将到达临界点时,忽的出现了一个星光。
嗡——
一声极轻极淡的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嗡鸣响起,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那只狰狞的血色鬼爪在距离侯从梦额前不足三寸之处,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寸寸瓦解消散,连同那怨魂呼啸也戛然而止,彻底湮灭于夜空。
康铂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转而满脸骇然。
他感觉到自己发出的全力一击,并非被阻挡或击溃,而是从根本上被“抹除”了,连同其中蕴含的他自身的神念与灵力,都瞬间与他失去了联系,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股远比那晚面对神秘白衣女子时更加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抓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抬头,只见侯从梦与凌清璃身前,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依旧是那身素净的白衣,宽大的帷帽垂下的薄纱在夜风中轻轻拂动,遮住了她的容颜。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便已存在,周身没有散发出丝毫灵压或杀气,却让康铂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现的!
“前、前辈……”
康铂喉咙发干,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他意识到眼前之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能如此轻易抹去他金丹层次的全力一击,其实力……恐怕真的在元婴之上!
惊恐之下,他没注意到的是凌清璃的那双重瞳,此刻紫芒大盛,那不符合她年龄的肃杀眼神此刻却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白昼并未看他,熔金色的目光透过面纱,淡淡地扫过惊魂未定的侯从梦和紧绷着小脸的凌清璃,确认她们无恙后,才缓缓转向面如死灰的康铂。
“你路走窄了。”
清冷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不带丝毫情绪,却让康铂如坠冰窟。
“不……不敢!前辈饶命!是晚辈有眼无珠,冒犯了前辈的人!晚辈这就滚,立刻滚出百鹤城,永不踏足!”
康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再兴不起半分反抗的念头。
什么血傀,什么任务,在绝对的实力和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白昼静静地看着他,并未立刻动手,就在康铂以为有一线生机之时,却见她缓缓抬起了手,指尖似乎有微不可察的紫芒一闪而逝。
康铂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让他不顾一切地燃烧精血,周身血光再现,就要施展血遁秘法。
然而,他的身体刚化作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却仿佛撞在了一层无形的壁垒之上。
“砰!”
一声闷响,康铂的身影重新显现,从半空中直直坠落重重砸在地面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发现自己体内的金丹竟然出现了无数裂痕,灵力正疯狂外泄,修为正在飞速跌落,眨眼间便从金丹跌落为凡人。
“不!!!”
他发出绝望的嚎叫,修为跌落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此时的康铂脸色如纸,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已经成为风中残烛的他被夜风缓缓吹过后,面朝地倒下一再不起。
白昼收回目光,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着身后看呆了的侯从梦淡然道:
“妹妹,帮我把她带回来。”
侯从梦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前方那抹白色的背影满满都是安全感,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让她脸色潮红,可还不等她询问这句话所谓何意,白昼的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
“投影?!”
侯从梦惊呼一声,余光瞥见凌清璃突然间昏迷了过去,眼见就要摔倒在地,她火速上前稳稳接住那瘦弱的身躯。
“我要把妹妹安全地给姐姐带回去!”
昏迷的凌清璃几乎没有重量,侯从梦顿感身上责任重大。
在经过康铂身旁时,侯从梦特意停下了脚步,她确定了一件事。
血魂宗的金丹期长老康铂,已经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