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娅在冷静权衡了自身状况与外界风险后,最终默认了暂时留下这个安排。
处理完莉娅的问题,阿芙罗蒂又在床上躺了一会,直到力气恢复,便不再多留,简单叮嘱后离开了房间。
时间已近深夜,窗外的夜空如同铺开的深蓝色丝绒,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其间,清冷的银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静静地洒满了大半个房间。
卧室里没有点灯,月光便成了唯一的光源,勾勒出房间内典雅家具的轮廓,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静谧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贝菈精心挑选的、用于助眠的薰衣草淡香以及淡淡的木质香气,这是贝菈精心打理的结果。
阿芙罗蒂仰面躺在柔软得几乎能将人整个包裹起来的巨大四柱床上,身上穿着的,赫然还是那件带有毛茸茸猫耳兜帽和尾巴的绒布睡衣。
柔软的绒布贴合着皮肤,兜帽上的两只三角猫耳因为她的躺姿而软软地塌在枕边,长条状的尾巴装饰耷拉在腿侧。
自那次之后这件衣服已经成为了其唯一指定睡衣。
这倒不是因为她对这件衣服,或者说对“猫耳”有什么特殊的偏爱。
真正的原因再简单不过。
每当她打开那个占据了一整面墙的、由贝菈亲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衣帽间,面对里面琳琅满目、挂得密密麻麻的各式睡衣时,总会陷入一种无从下手的窘境。
那些睡衣,绝大多数是各种材质的睡裙:真丝的滑腻,雪纺的飘逸,蕾丝的精巧,或是缀满了蝴蝶结和荷叶边的可爱款式。
她曾不止一次地在那片“睡衣海洋”里翻找过,指尖划过那些轻薄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布料。
最终却只能承认,身上这件带着些许卡通元素的连体睡衣,竟然是所有选项中“正常”程度最高、也是最让她感到安心的一件了。
至少它包裹严密,有袖有裤,不会让她在夜间翻身时产生衣不蔽体的尴尬感。
两害相权取其轻,它便成了她每晚就寝时唯一的选择。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阿芙罗蒂抬起有些乏力的手臂,用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兜帽上那对毛茸茸的耳朵,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
“贝菈这丫头……怎么给我准备的全是这种衣服啊。”
“下次出门,说什么也得买几件正常的。”
躺了一会儿,阿芙罗蒂感觉精神恢复了一些,但喉咙有些干渴。
阿芙罗蒂撑着手臂坐起身,猫耳兜帽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搭在背后,身后的尾巴也自然垂落了下来。
她下床走到靠墙的小圆桌旁,拿起上面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
阿芙罗蒂端着水杯,没有立刻回到床上,而是踱步到了窗前。
夜晚的微风透过半开的窗缝吹进来,拂动她散落在额前的几缕金发,也吹动了猫耳睡衣上柔软的绒毛,带来一丝凉意。
她倚着窗框,望着窗外沉静的庭院和远处朦胧的城镇轮廓。
“候补圣女……” 阿芙罗蒂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凉的玻璃窗,发出细微的“叩叩”声,低声重复着这个如今冠于她身的头衔。
“仔细想想,虽然已经在这边生活了一段时间,但还是对许多事情一头雾水。”
比如这个“候补圣女”的身份怎么来的?再比如,贝菈口中那个所谓的“大人您自己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实际上,阿芙罗蒂有几次确实想开口向贝菈询问这些事情的。
但话到嘴边,又总是咽了回去。
原因无他,一旦主动讨论这些涉及“过去”和“计划”的话题,关于她为何“失忆”这件事,必定会被贝菈重提。
按照贝菈的性格,一定会追问到底。
而阿芙罗蒂……还没做好把自己“自爆”的事情告诉贝菈的准备。
虽然她知道,这件事迟早瞒不住,贝菈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但至少现在还不行。
夜风渐凉,带来远处隐约的虫鸣。阿芙罗蒂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魔族那边……也太安静了点吧?” 她微微蹙眉,“‘巴赫罗斯’好歹也是个大人物,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结果魔族那边居然一点动静没有。”
“呵,看来我在那边的高层眼里,也没那么重要嘛……”
想到这一股失落和怅惘便涌上心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
可很快,这丝情绪就被一声轻笑取代了。
“呵……也好。省得麻烦了。”
“说起来……选择‘过来’,或许真是阴差阳错中最好的安排了。” 阿芙罗蒂甚至生出一点荒谬的庆幸。
“要是能再早一点……说不定原来的身体……”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后面的话消散在唇边。
“真是的,没事想这些干什么。”阿芙罗蒂晃了晃脑袋,像是要甩掉那些无用的感伤和回忆。睡衣的尾巴部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阿芙罗蒂明白,沉溺于过去无济于事,重要的是规划未来。
既然决定要在这边长期生活,就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事事都依赖贝菈,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浑浑噩噩。
那样的话,她这个“养父”当得也未免太不称职了。
“首先。” 阿芙罗蒂转过身,背靠着窗框,伸出右手食指,像是在空中清点一项项亟待解决的要务。
“贝菈口中那个听起来就有点莫名其妙的‘计划’,必须叫停!”
不管那个计划具体内容是什么,既然是曾经的“自己”在魔族时期安排的,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为了魔族的利益或复兴服务的。
而现在,她已经脱离了魔族,选择了新的生活,这个计划自然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继续下去不仅毫无意义,更可能成为一个潜在的、随时可能引爆的巨大隐患和麻烦源头。
“其次……” 阿芙罗蒂放下手指,转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眉头微微蹙起。
“真的去当那个什么圣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自己曾经一个魔王干部去当圣女不是搞笑吗?”
阿芙罗蒂在心里用力摇头,哪怕饿死,死外边,从这跳下去,也绝不会去当什么圣女!
而且,尽管阿芙罗蒂已经脱离了魔族,但让她调转枪头去对付曾经的同胞,她心里那道坎还是过不去。
“不过……” 她的目光逐渐从情绪的波动中沉淀下来。
“‘候补圣女’这个现成的身份和头衔,倒是个不错的掩护,可以利用一下。”
阿芙罗蒂深知在这边长期生存,有个正经且有一定地位的身份,会方便很多。
尽管会有所限制,但相对的也会得到更多的益处。
前些日子那个冒犯自己的贵族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如果自己没有现在这个身份,当下的情况怕是只有动手才可以解决了。而动手后造成的影响对于现在的阿芙罗蒂来说是无法承受的。
想着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一阵强烈的倦意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啊……算了,不想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阿芙罗蒂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晃晃悠悠地离开窗边,重新回到那张诱惑力巨大的床边。猫耳兜帽在走动时一颠一颠的。
几乎是凭着本能爬上床,拉过柔软的被子,把自己裹紧。
兜帽再次滑落,毛茸茸的边缘蹭着她的脸颊,带来一丝痒意。
在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将半张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枕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像是梦呓。
“蛋糕……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