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千素柔还以为有什么入职培训，但孟含景告诉她，只要保持原原本本的样子就好。孟含景把名女子学校出身、年轻漂亮的准女大学生当成筹码，赞许她讲话不卑不亢，说她给人一种超出年纪的温婉感，却又有少女的青涩。

千素柔不清楚评判标准，但她确实在某种意义上超出年纪，至于表现，是长期基于准则生活残留的习惯，和天然的青春明媚绝无半点关系。由此可见，基于外表的内在评价绝大多数毫无价值。

外表是武器、是正当性。

约会地点是一家新建的合资饭店，以法式庭院和昂贵的布置、设施闻名，户外用餐是这里的一大卖点。

千素柔学过一些庭院设计，因为本来的家业就和酒店有关，像这种花费大工夫来维持的法式庭院，经常用作出租给年轻人举办婚礼，比较私密的同时又不会太过铺张，受众主要是海归和跨国婚姻人士。

走进大厅，中欧结合的布置使人眼花缭乱，而映在玻璃墙上的户外庭院是一道令人心灵回归自然和平静的倩影。

有如电影镜头的美丽背景中，清澈的喷泉映着彩虹，蜿蜒的林荫道连结一个又一个犹如蒙古包的白色房子，白色与桃色的花依旧盛开着，修建成圆状的林木错落有致，给人一种尚处春天的错觉。

温度超过二十五度。

室内开了冷气，令身着夏季服饰的千素柔微微发抖。

——难驾驭的系扣短袖白色连衣裙。

左手边的弧面舞台上有管弦乐在演奏音律，人们在压低声音交谈，每个人的距离拉得很开，因此，千素柔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一个和她想象中差别很大的女性站在矮窗前，对她露出微笑。

“您好，燕小姐，我是千素柔。”

千素柔简单自我介绍，她从孟含景那里得知对方的名字，以为这位燕小姐起码三十岁往上，但看起来可能刚超过二十五岁。

这位燕小姐戴着有框眼镜，使得她的形象比外表更加成熟，她看起来像是从事医生或者律师职业，青色的发髻盘起一丝不苟的齐肩黑发，眼神中透着知性，皮肤相当白皙。

比起她略显病态的肤色，这位燕小姐的皮肤可能更符合一般审美。

“我叫你小柔可以吗？随意一点就好。”

千素柔轻轻点头，除了小纪喊她素素之外，朋友会调侃地喊一句阿柔，其他就是千同学和学姐那样的称呼了。

在她来前，这位燕小姐在看庭院。

“你喜欢这个庭院吗？要不我们去散散步吧？”

既然自己是服务的一方，自然不能让雇主花费脑筋，对女性来说，总是希望恋爱的对象主动做些什么的，譬如邀约。而出动出击也符合千素柔的个性，这有利于将主动权握在手中。在接受这项工作前，千素柔便在心房前锁了厚厚几层。

“好啊！”

燕觅情笑容幅度大了些。

如果是恋人，大概会兴高采烈地挽上对方的手臂。

以自己的角色而论，这般行事会显得太浮夸和功利。

所以牵手是不算太突兀的方案，千素柔心想。

前伸手。

找准未戴戒指的发白骨节，碰撞只有短短一刹那，触感坚硬。

抓空了。

燕觅情发现千素柔的举措后，缩回了手。

倒不是反感接触，而是有任务要执行，规则是尽量避免亲密接触。

没错，和准女大学生约会这一糟糕行径，是雇主的命令。不然作为一个前贫穷五加三毕业生的她，可没有资本出入这样的地方。

转折点还要从她应聘家教时说起。

为补贴生活和家里，在备考执业医生证这段时间打算兼职。她把目标放在富裕家庭的孩子身上，由于自己相貌不错，容易在男生家长的待选中被排除，所以她更倾向于去教一名女学生。

那时候，她在贵族女校和补习机构推销自己。把简历做成几份传单，瞄准家境优渥的女学生。结果收效甚微，足足一周时间也未等到一个电话。某天，一个贵气的女生找上在街边推销自己的她。

“三万一月，做吗？”

如果问她的人不是个女孩子，她都以为这是包养的价码了，燕觅情霎时答应，但也为轻率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被教导的女生住在一间高档的公寓里，没有提出麻烦要求的家长，燕觅情以为自己赚到了，但她马上发现，这个叫金宵月的女生根本不需要教导，因为她在基础学科上的水平远在她这个毕业生之上。

不论是高数还是考验脑袋灵活度的奥数竞赛题，对金宵月来说都轻而易举。

拿取高额的佣金让她良心不安，于是自发性地听从金宵月的一些命令，刚开始还是端茶倒水的小事，逐渐升级为跑腿和开车。

有一次，她拒绝了金宵月陪她出行的要求，结果——

一个文档被邮寄到她的邮箱里。

未完全经历社会拷打的燕觅情吓傻了。邮件里不仅有她家人的生活近况，像是她姐姐正在筹备婚礼、弟弟考上区重点高中、父亲不到五年就要退休，还有她朋友的个人信息。

但是这种表达十分巧妙，讲述方法是把这些信息融入一个故事里，仿佛只是一个现实向作者写的小说。“小说”里除了隐含的威逼，还有利诱——姐姐拿到了梦寐以求的offer，父亲临退休前破格提拔入管理层。

然后，燕觅情就屈服了。

屈服于淫威也屈服于金钱。

大概是正确的选择吧！

她一拿到上岗执照，便在金宵月的安排下进入私人医院任职，有这位大小姐的手笔在，她的顶头上司尽心尽力帮助她，给她实践机会，短短一年半，她就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职场人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敢生出脱离这位大小姐的心思。

现在，一个被这位大小姐万分看重的任务落到了她的头上。

——成为眼前姑娘的客人。

真是为难一个直女啊！

不让摸，不让抱，也不能让对方起疑！

根本是把这个女孩子视为自己的禁脔了！

燕觅情有选修过心理学课，她觉得金宵月属于荣格分类的内倾感觉型，同时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

为人多疑、控制欲强、自视甚高。

有一次她说觉得金宵月有心理问题，立马遭到对方的轻蔑、威胁，然后是一连串的规训。

她决定不要再自讨没趣。

刚刚差点牵上手的状况，吓得她赶忙架起胳膊。

指不定大小姐在哪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