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整,源小云体内的生物钟(或者说,精准的原子钟)分秒不差地将她唤醒。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进行了一次快速的系统自检,确认昨晚的休眠修复了所有微小的损伤,能量储备也恢复至100%。接着,她侧过头,看向身旁依然深陷在柔软床褥中、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夏优子。
优子的呼吸均匀绵长,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安心笑意,显然正享受着前所未有的高质量睡眠。源小云的传感器记录下朋友放松的睡颜,内部数据库自动归类为“需优先保护的珍贵画面”。
她没有选择用声音唤醒,而是轻轻伸出手,用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开散落在夏优子额前的一缕黑发。
几乎是同时,夏优子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源小云近在咫尺的、平静的蓝色眼眸。
“早上好,优子。现在是六点零一分,室外温度适宜,空气质量良好。我们有三小时五十八分钟的准备时间。”源小云用她特有的、能让人立刻清醒的精准播报方式开启了新的一天。
“嗯……早,小云……”夏优子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全身骨骼发出一阵舒适的轻响。在这么软的床上睡了一觉,她感觉连日的疲惫都被扫空了大半。
“我们……真的要去采购吗?”她还有点留恋这张床。
“计划必须执行,以确保招待活动的顺利和优子的信誉度。”源小云已经利落地起身,身上的睡衣瞬间切换成了她日常那件淡黄色的连衣裙,
“我已经通过网络下单了部分不易变质的调味品和基础食材,无人机将在十五分钟后送达。我们需要亲自去生鲜市场挑选最新鲜的蔬菜和肉类,这是表达诚意的关键环节。”
看着源小云一丝不苟的样子,夏优子也打起了精神。是啊,这是对佐藤小姐的感谢,不能马虎。她迅速起床,换好衣服,跟着源小云走出了这间令人沉醉的卧室。
博士的豪宅里静悄悄的,天束源小雨大概还在实验室里对着那堆机械刺客的零件埋头苦干。源小云熟练地启动了一辆看起来就科技感十足的小型代步车,载着夏优子悄无声息地滑出了庭院,汇入了清晨逐渐苏醒的城市车流。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在源小云高效得近乎军事化的规划下,紧凑而顺利地进行着。她们光顾了源小云数据库里评价最高的几家清晨市场,挑选了最新鲜的鲭鱼、嫩豆腐、脆生生的豆芽和菠菜,还有价格不菲但品质极佳的和牛切片。夏优子主要负责用她有限的厨艺知识判断食材的好坏,而源小云则负责精准计算分量、支付和搬运,活像一个最专业的采购机器人……虽然她本来就是。
回到夏优子那间狭小但整洁的公寓,刚好早上八点。源小云立刻化身厨房助理,她的机械臂可以同时处理多项任务:洗菜、切菜、淘米,动作精准迅速,没有丝毫浪费。
夏优子则作为主厨,负责调味和掌勺。虽然她的厨具简陋,厨房空间逼仄,但在源小云的辅助下,一切竟然进行得有条不紊。
没有像样的饭桌,夏优子灵机一动,将那个装柑橘的空纸箱搬了过来,擦干净上面,铺上一块干净的格子布,倒也成了个颇有野餐风味的临时餐桌。没有足够的椅子,她们就席地而坐。
源小云甚至用她惊人的力量,轻松徒手榨取了新鲜的橙汁,解决了饮品问题。
十点五十分,一切准备就绪。小小的餐桌上(纸箱上)摆上了几道看起来相当不错的家常菜:烤得恰到好处、表皮金黄的盐烧鲭鱼,嫩滑的冷豆腐上点缀着木鱼花和姜末,清炒的菠菜豆芽散发着清香,还有一小碟煎得滋滋冒油的珍贵和牛。旁边是切好的、果肉饱满的柑橘和一大壶鲜榨橙汁。
虽然简单,但充满了用心。
“完成了!”夏优子看着眼前的成果,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有限的资源做到这个程度,她自己都有些意外,当然,这离不开小云巨大的帮助。“菜肴品相评分:优良。只能说,不愧为优子。”
源小云进行着最终评估,然后看了看时间,“我的任务已完成,为避免干扰你们的交谈,我将先行离开。”说着,她转身就向门口走去,动作干脆利落,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完成了指令的辅助机器人。
“等等!小云!”夏优子下意识地喊住了她。源小云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夏优子快步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真诚的、甚至有些急切的表情:
“别走!留下来一起吃吧!这顿饭……能这么快做好,几乎全是你的功劳。而且……”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但坚定,
“而且,这不仅仅是为了感谢佐藤小姐。我也……我也想谢谢你。谢谢你昨天救了我,谢谢你陪我去采购,谢谢你帮我准备了这一切……最重要的是,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
这些话发自肺腑。从转生到这个陌生世界以来,源小云是第一个让她感到不再是孤身一人的存在。这种羁绊,对她而言珍贵无比。源小云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夏优子,内部的处理器似乎因为这段超出常规逻辑的、充满情感的话语而高速运转了几秒。
最终,她眼中的数据流平息下来,化为一种更接近于柔和的光芒。“理解。朋友的感谢应当共同分享。并且,与优子共进午餐,符合加深友谊的合宿延伸目标。”她点了点头,“我留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清脆的门铃声。“叮咚——”
夏优子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有些皱的围裙,对源小云露出一个“我准备好了”的笑容,然后转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身穿一套简约而富有设计感的米白色休闲装的佐藤优香。她今天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研究服,少了几分职业的锐利,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质感很好的、印着某高端品牌Logo的纸袋。“下午好,夏优子小姐。希望我没有迟到。”
她的目光越过夏优子,快速扫视了一眼屋内,尤其在看到站在夏优子身后、一脸平静的源小云时,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但笑容依旧不变。
夏优子连忙侧身让开。佐藤优香优雅地踏入房间,将手中的纸袋递给夏优子:“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是一些日常穿着的衣物,希望合身。”
“啊!这太让您破费了!谢谢您!”夏优子受宠若惊地接过,感觉纸袋沉甸甸的。她没好意思当场打开看,只是小心地放在了一旁的空椅子上。(她如果打开,会发现里面确实是几套品质极佳的贴身内衣和休闲服,尺寸……恰好是她的尺码。)
“她是我的朋友,天束源小云。”夏优子介绍说道。
佐藤优香点了点头,对她说着:“我是佐藤优香,你好,天束源小云。”
“你好,佐藤小姐,您很准时,快请进!””
佐藤优香的视线随即落在了那个用纸箱充当的、摆满了菜肴的“餐桌”上。她的眼中真正地流露出了一丝惊讶。“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她看着那盘色泽诱人的烤鱼和搭配得当的小菜,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赞赏,“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夏优子小姐。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被佐藤夸奖,夏优子的小脸瞬间泛起了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是……只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希望合您的口味。还、还有小云帮了很大的忙!”佐藤优香的目光再次转向源小云,笑容更深了些,却似乎少了点温度:
“天束源小云同学,没想到你也在。看来你们相处得很愉快。”
“是的,佐藤小姐。协助优子完成感谢招待,是朋友的责任。”源小云平静地回答,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三人围着纸箱……不,是餐桌席地而坐。午餐在一种略显微妙,但总体还算和谐的气氛中开始。佐藤优香品尝着菜肴,不时给出真诚的、专业的评价:
“火候掌握得很好,鱼肉很鲜嫩。”
“这个调味,很开胃。”她的称赞让夏优子放松了不少。
闲聊中,佐藤优香看似随意地开启了话题:“说起来,夏优子小姐最近在学校的生活怎么样?还适应吗?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个问题打开了夏优子的话匣子。她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述起来:
班上同学都很友好,特别是神代真红班长对她照顾有加;提到了性格有点奇怪但似乎不坏的中二病少女星宫梦;当然,重点描述了和她关系最好的机器人朋友天束源小云,讲述了她们如何一起上下学、分享午餐、甚至经历了昨晚的合宿(她隐去了遇袭的具体细节,只说是朋友间的活动)。
接着,她心有余悸地说起了庙会那天的混乱,描述了那个突然出现、疯狂破坏的魔族干部暗夜蜜拉有多么可怕和不可理喻。她还提到了自己情绪激动时,会不受控制地变成魔族形态的烦恼,以及那天遇到的一个行为有点别扭的粉毛忍者服部泷……
夏优子讲得绘声绘色,语气里带着对朋友的感激、对魔族的恐惧和对自己力量的不安,以及一点点对周围人奇怪行为的单纯困惑。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番纯真的叙述,在听者耳中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佐藤优香表面上一副认真倾听、时而点头、时而露出同情或惊叹表情的样子,时不时还附和两句:“哦?还有这样的事?”
“夏优子小姐的交友范围真是广泛呢。”
“看来你适应得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真为你高兴。”
然而,在她平静的外表下,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烦躁感如同藤蔓般悄悄滋生、缠绕。(班上的好心人?那个叫神代真红的班长,一看就是喜欢照顾人的类型,对谁都温柔,哼……)(性格额外好的机器人?天束博士?造出来的铁疙瘩?居然这么会缠人?还合宿?睡一张床?!)(庙会上打闹的魔族?暗夜蜜拉……那个魔族,果然也盯上她了吗?)
(情绪控制不住会魔化……这点倒是要记录,是研究重点。)(性格奇怪的小忍者?服部家的忍者?……这都是些什么人?)
听着夏优子用那种不自觉带着依赖和亲近的语气提及一个又一个名字,佐藤优香感觉自己作为“第一个发现者”、“唯一研究者”的特殊地位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她端着橙汁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小魔族……才入学几天?就招惹了这么多人围着她转?她是无意识地在散发魔性荷尔蒙吗?像个……像个四处招蜂引蝶的小魅魔!)(难道她的种族特性就是……不,不可能,那种低等的、只靠本能行事的种族早就……)
一个模糊的、曾被她自己否定的猜想,再次浮上心头,让她的心绪更加纷乱。她强行压下这股莫名的醋意,维持着脸上的专业笑容。
等到夏优子说得差不多了,佐藤优香才轻轻放下杯子,用一种引导式的、属于研究者的口吻,将话题引向更深处:
“听了你的经历,真是丰富多彩。这让我想起之前研究所对你的一些初步分析结果。夏优子小姐,你知道魔族其实也分很多种类的吗?就像魔法少女有不同的元素属性一样。”
夏优子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睁大了眼睛:
“诶?魔族……也有很多种吗?”
“当然。”佐藤优香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智慧的光芒,“比如,频繁出现在全野市制造骚乱的那个暗夜蜜拉,根据我们的能量频谱分析和行为模式判断,她属于恶妖的种类。这一类的魔族通常性格暴躁,破坏欲强,喜欢通过散播恐惧和绝望来汲取力量,算是比较罕见的高阶魔族。”
“恶妖……”夏优子喃喃道,回想起暗夜蜜拉癫狂的样子,确实符合这个描述。她随即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急切和好奇,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问题:“那……佐藤小姐,我……我是什么种族的魔族呢?”
佐藤优香看着夏优子那双充满求知欲的、此刻因为魔性隐现而更显魅惑的粉色桃心瞳,看着她不经意间吸引了一个又一个特殊存在的体质,再结合研究所之前检测到的、那种独特而强大的魅惑与情感共鸣魔力特性……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而清晰的语调,说出了那个足以揭开夏优子身世核心秘密的词汇:
“根据现有的所有数据和分析,夏优子小姐,你所属的魔族分支,非常稀有,甚至被认为早已绝迹。你的种族是——”
她的声音顿了顿,确保夏优子能听清每一个字。
“——‘魅魔’。”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狭小的公寓里炸开。夏优子彻底呆住了,瞳孔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