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她松开手，语气莫名软了一分，但带着命令的口吻，“这地方憋屈得很，人也看得心烦。跟我走。”
话音未落，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包括几乎要僵化的疏月璃月广袖轻轻一拂。
嗡！
一道柔和月白色光华包裹住疏月和她自己。
空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下一刻，两人的身影就在静室之内凭空消失，只留下原地震荡的细微灵气波纹，以及那碗被打翻在地粥渍狼藉的碗。
“师尊！！” 晴晚第一个反应过来，猛的地扑进室内，却只扑了个空。
她感受着空气中残留令人心悸的强大空间波动和疏月微弱的气息，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透，“她是谁！她把师尊带去哪里了！！！”
玄石长老脸色难看，却伸手拦住了几乎要失控的晴晚：“璃月师叔行事自有分寸，她不会伤害疏月师侄。”
话虽如此，他心中也惊疑不定，这位师叔做事从来只凭喜好，这分寸…实在难以预料。
晚晴站在门口，美眸中充满了震惊。
那位突然出现的璃月仙子，看疏月的眼神…太过熟稔独占，那种完全无视他人仿佛疏月是她的所有物般的姿态，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和…挫败感。
楚逸则是松了口气，在他看来，那位深不可测的师叔祖出手，师尊的安全至少无虞，或许…这正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林小溪刚刚听说又来了个很厉害的人把老师带走了，吓得小脸发白，不知所措。
而此刻，被强行带走的疏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周遭景物飞速变幻，几乎无法思考。
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已已不在压抑的静室，而是置身于一片云海之上！
脚下是翻滚的无尽云涛，远处有仙山岛屿在云海中若隐若现，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下万道霞光。
清冽灵气涌入肺腑，带着自由广阔的气息。
她正被璃月带着，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穿梭于云海之间，罡风猎猎，却被璃月周身无形的气场所隔开。
“师…师叔…”疏月声音发颤，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璃月揽得更紧。
“闭嘴，先吹吹风，醒醒脑子。”
璃月目视前方，语气不容置疑，“瞧你身上那死气，都快腌入味了。”
疏月噤声，不敢再言。
对这位师叔的本能畏惧，以及此刻身处高天之上的无措，让她只能僵硬地被带着飞行。
璃月似乎漫无目的地在云海中穿梭了一会儿，直到感觉怀里的人不再那么僵硬得如同石头，才缓缓降下速度，落在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中的孤峰亭台上。
亭台古朴，似乎已久无人至。
璃月松开疏月，自顾自地在亭边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
疏月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慢慢走过去，拘谨地坐下，低着头，不敢看她。
璃月打量着她，忽然叹了口气，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些许真实的情绪，不再是那种慵懒的调侃：“说说吧，我才几年没看着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那个眼睛里藏着火恨不得把你烧了又怕烫着你的小丫头，是怎么回事？那个看起来温柔体贴，实则心思弯弯绕绕的妙音阁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一根筋，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小不点…哦，刚才好像还感知到一股又酸又毒的念头，隔着老远都熏人，又是哪个？”
疏月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讶。
师叔她…她竟然只是短短照面，就看透了这么多！
“我…我…”疏月张了张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
“停，看你这样我就来气。”
璃月嫌弃地打断她，“我不是来听你忏悔的。程默。”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璃月！
她…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这个世界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
“呵，真当我以前是逗你玩？”
璃月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你那点蹩脚的伪装，骗骗那些被‘胧月仙子’名头唬住的人还行。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壳子底下换了个芯子。”
“慌张，怯懦，拼命想躲起来，却又不得不强撑着…有趣得紧。”
疏月如遭雷击，脸色煞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最大的秘密被如此轻易地揭穿，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彻底剥开，无所遁形。
“怕什么？”璃月斜视着她，“我又没打算把你怎么样。哪个孤魂野鬼能完美契合这具身体的天灵根？”
“还能把我当年随手给的残缺功法练到这地步？说明你合该是疏月。”
她语气一转，带着冷厉：“但我没想到的是，你顶着我的名头，她一直觉得疏月算是她罩着的，现在居然能混得这么惨！被几个小丫头逼得去寻死？疏月，你的出息呢！”
“我不是…我没有…”疏月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微弱得可怜。
“没有？”璃月猛地逼近，强大的气场压得疏月几乎喘不过气。
“那你告诉我，刚才那个叫晴晚的丫头，你看她的眼神里，除了怕，还有什么？愧疚？心疼？你欠她什么了？需要你用命去还？”
“我…”疏月语塞，心脏揪紧。
“还有那个妙音阁的，看似温柔，实则步步为营，你在躲什么？怕被她看穿？你连我都不怕了，还怕她？”
“小溪那孩子倒是纯粹，可你配得上她那份全心全意的信赖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璃月的话语如同鞭子，一下下抽打在疏月最敏感不敢面对的心结上。
“至于那个散发着酸腐嫉妒味的…”璃月冷哼一声！
疏月彻底被击垮了，泪水无声地滑落。
在璃月面前，她所有的心思无所遁形，所有的伪装都苍白无力。
“师叔…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终于哽咽着，说出了最深处的迷茫和痛苦。
“我好怕…我怕她们恨我…怕我辜负她们…我怕死…但我活着又好痛苦…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看着她终于不再死气沉沉地封闭自己，而是流露出真实的脆弱，璃月眼中的厉色稍缓。
她伸出手，有些笨拙却带着力道，揉了揉疏月的头发，就像很多年前第一次看穿她时那样。
“蠢货。”她的声音低沉下来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一个人钻什么牛角尖？怕这个怕那个，怎么不怕我怕得要死的时候了？”
“她们怎么想，是她们的事，你欠了情，就去还，用她们需要的方式还，而不是你自己觉得愧疚的方式去逃避甚至寻死！”
“那个晴晚，恨你入骨又爱你入骨，你躲得了吗？要么想办法解开她的心结，要么就狠心彻底断了她念想，吊着人家又自己去死，是最混账的做法！”
“晚晴想知道真相？有本事就让她自己来挖，你守好你的底线就行，慌什么？”
“小溪那孩子，你要么就担起责任好好教导庇护，要么就干脆放她走，别一边享受着她的依赖一边觉得自己不配！”
“还有那个暗地里搞事的，”璃月眼中寒光一闪，“真当我惊鸿峰的人好欺负？”
璃月站起身。
俯瞰着无垠云海，衣袂翻飞，气势恢宏！
“程默，或者说疏月，你给我听好了。”
“这条命，现在是你的！”
“怎么活，也是你说了算！”
“六年前你一无所有都敢拼着命活下来，现在有了修为，有了身份，有了…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反倒活回去了？”
“死是最容易的，活着才难，但难，就不活了吗？”
她回头，目光如炬，直视疏月，“抬起头，看看这天地多大！”
“比你那点儿女情长！愧疚自责破事，广阔多了！”
疏月怔怔地抬起头，望着云海奔涌，霞光万丈！
广阔无垠的天地一下子撞入了她死寂的心湖。
璃月的话，粗暴直接，却似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她包裹着自己的厚厚的冰壳和污泥，让她不得不去直面那些她一直逃避的问题。
是啊…怕有用吗？
死…能解决吗？
她看着眼前这个强大肆意，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师叔，心中除了畏惧，又生出了微弱的…向往。
或许…或许她也可以…试着…换一种活法？
璃月看着她眼中重新泛起的一丝微光，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好了，哭也哭了，骂也骂了，风也吹了。”
她重新拉起疏月的手，“现在，师叔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彻底洗洗你这身晦气！至于那些小丫头们…”
璃月眼中闪过凌厉。
“等我们回去，再慢慢‘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