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随手一挥,一道柔和的灵力将依旧昏迷的燕红袖托起,平放在了厅堂一侧。
他取出一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屈指一弹,丹药便化作一道绿光,没入了燕红袖的唇间。
温润的药力瞬间化开,如同一道暖流,开始修补她几近枯竭的灵海。
叶尘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问题不大。灵力虽被抽取殆尽,好在金丹的根基未损,只需回到宗门好生调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
他的视线随即转向了另一人——被他放在地上的林天雄。
“兄长!兄长啊!”
林天正与苏氏夫妇扑了过来,看着地上那具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命精华的身躯,失声痛哭。
在他们眼里,这哪还是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金丹修士,分明就是一截行将就木的枯柴。
眼窝深陷,皮肤蜡黄,紧紧地贴着骨骼,若非胸口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起伏,就与死人无异了。
“仙师!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兄长!”苏氏猛然转身,跪倒在叶尘面前,泪流满面地磕着头,“您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求求您了!”
叶尘的眼神没有波动,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金丹已碎,神魂之火亦如风中残烛。阵法三年来的缓慢抽取,早已磨灭了他的根基。”
“如今能吊着这一口气,不过是脱离阵法后的回光返照。不出半个时辰,他便会离去。”
这番话,好似一盆冷水,浇熄了林天正夫妇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
话音刚落,地上的林天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眼皮艰难地颤动着,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他的目光,落在了正抱着他痛哭的弟弟和弟媳身上,干裂的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叶尘的身形,在这一刻悄然淡去,消散在原地。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林府的上空,负手立于云端,俯瞰着下方那座沉浸在悲伤中的宅邸。
最后的遗言,最后的秘密,让他们自己去说吧。
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完成了委托的修士。
没过多久,压抑而绝望的哭嚎声,从下方的会客厅中隐隐传来,不多时又归于平静。
尘埃落定。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林天正双眼红肿地从厅内走出,抬头望向天空,恭敬地躬身行礼:“仙师……您带来的那位女仙长,已经醒了。”
叶尘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点了点头,随即迈步回到了客厅。
厅内,燕红袖已然站起。
她身上的伤势在丹药的作用下已无大碍,面色虽依旧苍白,但体内灵力已能平稳运转。
她内视了一番,发现自己的金丹虽光泽暗淡,却终究完整无缺,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看到了从门外缓缓走入的叶尘。
燕红袖的瞳孔微微放大,脑海中,那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画面,与眼前这道清冷的身影,骤然重合。
“叶尘……师弟?”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竟……竟然是你,救了我!”
叶尘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淡,“也算命中有缘。我接了宗门一个委托,恰好在此地,遇见师姐被困。”
此时,林家夫妇已互相搀扶着,抬起了林天雄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沉默地向后院走去,似乎是准备后事去了。
偌大的客厅,守在一旁的仆人早已退去,只留下叶尘与燕红袖二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燕红袖莲步轻移,缓缓走到了叶尘面前。她低着头,能看到他被飞灰染黑的道袍下摆,以及那双沾满泥土的靴子。
她忽然抬头,看着他那张清俊得有些过分的侧脸,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随即又连忙垂下眼帘,朝着叶尘,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般的淑女之礼。
“此次大恩……”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颤抖,“红袖无以为报……”
“师姐不必客气。”叶尘却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天空。
“师姐刚刚脱险,元气大伤,应当尽快返回宗门,好生休养,以免伤及根基。”
燕红袖准备好的满腹感谢之词,尽数被堵了回去。
她看着叶尘那似乎永远都波澜不惊的侧脸,轻轻咬了咬下唇,心乱如麻。
两次。
这个男人,已经救了自己两次了。
一次是再造之恩,一次是救命之恩。他说,与自己有缘……或许,当真如此吧。
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想要找个肩膀依靠一下的冲动。
然而,她脑海中却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道身影——那个总是跟在叶尘身后,眼神带着一丝偏执的……小小。
眼神中的那一丝光亮,顿时黯淡了几分。她默默地收起了内心那一闪而过的,不切实际的心思。
叶尘并未注意到身后女子那纷乱的心思与细微的动作。
他在想别的事情。
他没有询问燕红袖为何会出现在那座邪阵之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对一个求道者而言,那或许牵扯到她最深处的秘密。
他不愿去探究。
虽然与燕红袖的两次接触,都未曾告知小小。但他心中却并无半分慌乱。
因为在他心里,燕红袖与自己是同一种人——纯粹的求道者。他们的交往,是基于对“道”的共同追求,不会被凡俗的情感所牵绊。
与她相处,叶尘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他甚至在想,若是小小、萧琉璃,还有灵清霜,她们都能像燕红袖这般,通透、纯粹,那该省去多少麻烦。
他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想再说些什么。
他的目光与燕红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下一刻,燕红袖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慌忙移开了目光,甚至微微侧过了身子,不敢再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