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然课间再一次翻开自己的小说本时，他才意识到脑子里的故事情节都变成了英文公式以及之乎者也。

长时间运行陌生思考模式的感受所带来的沉甸甸的分量偶尔会压在林然的脑海里，称不上难受，只是让他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不过比之身旁的苏欣桐，林然的状态还算好的。

合上笔记本，在桌兜里翻着下一门课要用的试卷和课本，林然扭头看向另一边。

苏欣桐神情恍惚地趴在桌面上，眯起那对光彩十足的眼眸，此时正在课间小憩。

不难看出，少女的脸上多了一丝黑眼圈的迹象。

——这是林然后知后觉回过神才意识到一点：苏欣桐这几天的精神状态似乎愈转直下。

虽说幽灵生病这一块既不现实又好像有点合理，但考虑到苏欣桐昨天放学时崴到的脚踝……

林然摸向校服口袋，默默想到自己交给门卫的手机，于是提笔把想说的话写到了纸上。

推过去的笔记本一开始还被少女忽略，直到林然在那两条眯起来的缝隙前甩甩笔尖，戳到自己的草稿本上。

哦，原来林然有话说。

神游天外的少女睁开双眼，视线重新聚焦在眼前的教室之中。

苏欣桐迷迷糊糊之间捞起自己的副本，正身后又点点脑袋，把头埋到了支起的两臂之间，这才打起精神看向林然十分正式的字体。

“欣桐同学身体不舒服吗？”

逐字逐句地低声呢喃，读罢后，苏欣桐不禁莞尔。

她提起和林然手里那根一模一样的中性笔，随手在纸上写道：

没事，只是有点困。

苏欣桐把它推回林然的地盘里。

她并不愿意在这件事上解释地更多。苏欣桐的目光重新移动向教室的窗外。

和“苏欣桐”的起点截然不同的是，此刻正是夏季的艳阳天，明亮而灿烂的天光充斥苏欣桐狭隘的视野，填充进瞳孔中幽深的玄色里。

虽然对于她而言，还是稍稍有些灼热。

但不妨碍苏欣桐很喜欢。

一路发散，少女好不容易聚焦起来的瞳孔又逐渐散落成一泓幽静的潭水。

林然见状只得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下一堂课。

至于他所好奇的，苏欣桐没有讲出的答案：

……

他已经多久没有睡觉了！？

等到林然回过神来时，最早也是最显著的改变却发生在他自己意想不到的方面。

落在“上课睡觉”这一点上。

林然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细细盘点着自己最近两天的表现。

作业这块先不谈，起码在苏欣桐的监督之下，自己的确已经有很久没有在课上合眼了。

不只是作息规律带来的精力，更多的则是以往游离在课堂之外的思绪正逐渐打磨出合格的轮齿，一点点咬合住代表课堂走向的齿轮。

比起说是诧异，林然的心里多的是几分改变看得到摸得着后才能感受到的“喜悦”。

“呵”

他突兀地笑了一下。

有点傻里傻气还沾点唐地笑出声来。

好在这是课间，是学生被老师压榨的二十四小时里少有的自由时间。

不然就凭这大脑被知识压出来的些许褶皱都在发颤的傻笑，林然最少得吃上两三粒粉笔头。

丰收的喜悦吗？

林然很快就把自己的表情收敛起来，晃晃脑袋重新变回正常的表情。

不，这并非秋后金黄的麦田。

充其量仅仅是播种后从枯褐的泥土里钻出来的第一只绿芽。

然而对于一个初涉农作的少年来说，这一抹微微的绿依然牵动着他的心弦。

林然抬眼看了看黑板上的课表，一边翻开取出的课本，回忆着上一次老师讲到了哪里。

少年埋下头，但嘴角却在不停地上扬。

在林然注意不到的角落，苏欣桐对此一览无余。

现在的少女本来注意力有些涣散，然而林然刚才的唐笑实在太大声了点。

微微聚焦的瞳孔闪烁出点点无奈。

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苏欣桐才发现自己怎么还有这样的一面。

少女低下头，俯瞰自己饱满的人性，不由得怀疑起脑海里的记忆来。

不过。

……

这样也不错。

林然打了鸡血似的，坐得笔直。

从他注意到在上课时困意逐渐褪去的那一天开始，时间又过去了两天。

在周四，林然和苏欣桐又在电影社里遇见了一次白思雨，后者似乎定下了电影社的选择，令苏欣桐最终放下了最后的侥幸。

这次的电影是一部比较新的动漫，因为主题比较贴合时下的主旋律，故而被老师安插进了排序之中。

对于这种出尔反尔，本就是找个地方自习的林然自然是无所谓的。

然而坐在他身边的白思雨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虽然气鼓鼓的，却没有一点愤怒的模样，似乎只是缩在自己的座位里生闷气。

最后，连气也不生了，百无聊赖地趴了下去，伏在桌面上，把自己的脸挤出一个滑稽的形状。

观察地昏昏欲睡的苏欣桐也看得快要睡着了。

就在她即将放弃观察白思雨，把匮乏的注意力重新放在林然身上的某一时刻，白思雨倏地瞪大了两只眼睛，食指失礼地点在林然的方向上。

“你、你是前天那个。”

白思雨紧张且结巴的小声话穿进林然耳中，后者的耳朵耸了耸，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苏欣桐目睹着林然装作若无其事扭头，实则用询问的目光瞥向自己。

什么嘛，林然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苏欣桐满意地努努嘴，连带着对白思雨的印象都勉强好了一点点。

得到许可的林然终于把视线放到了白思雨身上，故作惊讶的“呀”了一声。

“是那天餐厅的学姐，好巧啊。”

“哦，对了。我叫林然，高二三班的。”

林然非常自然地交代出了自己的底细，仿佛真的第二次注意到白思雨一样。

连苏欣桐都快信了，看起来有些单纯内向的白思雨自然看不出破绽。

少女挠了挠后脑勺，有些磕绊地拽过自己的袖子，回应林然道：

“我的名字是白思雨，是高三、高三六班的。”

始终关注着少女的苏欣桐很快注意到：

虽然没有防备，但白思雨面对林然的态度依旧十分拘谨，几乎是在说完话的时候就紧跟着下意识朝角落缩了一下。

果然是社交恐惧症啊。

苏欣桐在心底给自己的论断下了肯定。

接下来——

苏欣桐悄悄贴近林然，打算悄悄给林然支个招，防止后者的反应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可下一秒：

林然已经直起腰，面带得体微笑、大大方方地在白思雨面前带起了第一个话题。

苏欣桐大骇。

什么时候，这小子这么自信了！？

没看见白思雨同学跟见到太阳的骷髅兵一样快着起来了吗！

……

PS：作者没有死，作者只是摸又屑，喜欢挖坑不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