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支线任务”来描述才是最恰当的。

苏欣桐心底的纠结放下后，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

说什么都还尚早。

眼下的主线还是先帮这厮搞好学习。

今天运气不错，林然与苏欣桐在车站不多时便等到辆空空的公交车。

而林然坐到最后一排，拿自己的身体作墙，给少女分出一个靠窗的座位。

苏欣桐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钻进去，缩在角落用手机刷起林然今天晚上的作业。

没办法。

直到跟着林然走一遍自己设想的流程，苏欣桐才能意识到自己的计划终究有着缺陷。

以林然目前一问三不知的知识水平，作业做完≠能做对，把做错的地方涂成空白又能再做一份。

苏欣桐自然是看不下去的。

老登的自尊让她决定以身入局，起码找些简单的、用打字能讲明白的题给林然讲解。

苏欣桐现在做题，只是“初筛”而已。

还好趁着林然跑步的时间把题都拍下来了，掰掰戳麻屏幕的手指，少女忍不住抚额。

坐到颠簸的车上刷题，烦躁是难免的事情。

苏欣桐被时间抚平褶皱的大脑在这件事上更是雪上加霜。

有做题的记忆和刷题练出来的思维反应是两码事，上辈子高三的脑子不会因为做了个梦就自动在苏欣桐的头里复苏。

不如说，真复苏了才是比“苏欣桐”本人还夸张的鬼故事。

坐在苏欣桐身边的林然原本只是吹着小风盯着窗外发呆，目光不一会就自然而然地飘到“顺路”苏欣桐的身上。

少女的烦躁被林然看在眼里。

比起方才走在路上的凝重令林然一阵不安，现在的烦躁仿佛沾上一丝“人味”。

悠然又时而玩味的双眸染上一丝愠怒，好似优雅的大猫被滚来滚去的毛球激怒。

看得林然莫名发愣。

至于挪开眼放松思维的苏欣桐被身边小登直勾勾盯着自己带着一分疑惑三分欣赏六分复杂的眼神吓得差点蹦起来——

此乃无关紧要的后话。

……

和昨天不无不同。

这种全新的生活对林然来说尚有不小的新鲜感，虽然短期成效不大。

但同时也没有产生多少倦怠感。

苏欣桐撑着下巴坐在林然对面的床上，看着少年俯首认真一笔一划地写着作业——然后又做错一道，苏欣桐对此表现得无动于衷，最多也就是无奈地摇摇螓首。

孩子都愿意写作业了，就让让他吧。

大抵是如此想的。

又过去半个小时，待林然直起背合上面前的作业时，苏欣桐顺手就把批改过的上一项作业摊到林然面前。

正准备起身喝口水的林然面色一僵。

好在，被他放在桌旁的手机及时地振动起来：

［欣桐］：等你休息完再对答案。

“呼……”

饶是如此，林然抓起水杯的手也抖了抖。

只能说做作业对于班级上的吊车尾确实是一种折磨。

尤其是原本只需要交上去就好的作业，现在得在苏欣桐的监督下提前批改，约等于又多了一倍的“工作量”。

心里哀嚎一片的林然理所当然会面露难色。

休息片刻后走回卧室的林然挪动视线，恰好对上苏欣桐微妙的笑容。

是了，面前的少女似乎确有报复的心态。

只是这报复却也是建立在“为了他好”的基础之上，无疑堵住了林然的嘴，让小登犹豫了许久，在苏欣桐赞赏的视线下咬牙坐了下去。

苏欣桐笑意更甚。

看着林然皱着眉头努力啃作业的模样，少女慢悠悠地打了一个哈欠。

困意袭上心头。

苏欣桐只是“复制出”林然的水杯，缓缓嘬了一口，随即打起精神，掏出了准备好的备忘录。

隔着张书桌的对面。

正因题目晦涩而琢磨不透的林然挠挠头发。

他的知识水平有限，即使只是练习程度的作业，一旦牵扯到先前缺漏的知识也很容易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所云。

就在林然头疼得厉害时，放在身边的手机恰如其分地弹出苏欣桐的消息。

［欣桐］：这道题其实可以通过三条辅助线来进行拆解……

林然惊讶地睁了睁眼。

他虽然笨，但是不傻，自然能联想到苏欣桐在车上苦恼烦躁的真实原因。

林然的内心涌上一股淡淡的暖意。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心里打定注意，掏出一张新的草稿纸，演算起来。

然后又是两眼一抹黑。

……

疲惫地林然瘫倒在床上，嗅着棉被上隐约的香味——尽管他自己清楚，所谓的香味很大程度上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他真的不是小说中那种“虽然吊车尾，但是悟性高一点就通”的主角。

林然只是一个大脑生锈，因为羞耻感面前推动齿轮在“吱呀吱呀”转的普通差等生。

真要说的话，其实林然已经有一点微妙的悔意，替自己大言不惭的想法而后悔，因为大脑难忍的痛苦倦怠感而感到反感。

然而——

林然说不出口，也做不出反悔的行为。

这和以往那些所谓的“自我激励”有着天差地别的一点是：苏欣桐在看着他。

一个说不上是幻觉还是幽灵的知性体围绕在林然的身边，对他抱着期望，又仿佛能够理解少年的思绪一般与他交流。

林然真的有那么一个瞬间，幻想着自己也可能是一篇故事的主角。

林然真的不想让她失望，哪怕只认识了两天。

如果这是一场梦。

……

那希望这场梦不要醒过来得太早。

幽灵苏欣桐躺在房间另一头的地铺上，给自己盖着一层幽灵棉被，裹得严严实实。

她默默地望向房间里的电子时钟，数着秒针转动的圈数，在熟悉的房间里躺在陌生的位置上或许也别有一番趣味。

然而这趣味在第一天便消失无踪了。

苏欣桐只觉得无人沟通的夜无比乏味，相较于白天，唯一能够看到自己的人已经沉沉睡去。

现在，自己就是真正的幽灵了。

别人看不到自己，自己也祸害不了别人。

哪有这么窝囊的幽灵呢？苏欣桐无不自嘲地想到。

如果生活给她安排到如今这般境地也有其深意。

苏欣桐扭动玉颈。

那深意除开这正打着鼾的小孩，还剩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