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沉沉的,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风呼呼地吹着,带起地面上的枯叶沙沙作响,飞奔的脚步踏在树枝上,又掉落了几片树叶。

一道身影在林中飞快的穿梭,他的呼吸急促,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已被血染透,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他腰间的玉佩刻着“桂花坞”三个字,在黑暗中泛着清冷的光。

一切都是因为那本《无涯神功》!

这传说中的神功,听闻能令人内力一日千里,窥得武学的无上境界,是足以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的至宝!却也成了他桂花坞的催命符。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火光冲天、血流成河……偌大的桂花坞,只剩他一人孤身一人了……

“桂花坞的小少爷,你还想往哪里逃?”

伴随着话音,“嗖嗖嗖——”十余名黑衣蒙面人如鬼魅般掠出,瞬间将他围住。刀锋映着月光,寒意森然。

蒙面头领看尹济恒紧张的模样,冷笑一声:“尹家小少爷,交出《无涯神功》,或可留你全尸。”

尹济恒看见他们的到来,表情变得愤恨难当,他咬牙切齿地道:“呸,我们桂花坞的人,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既然如此,休怪我等无情!”蒙面人头领冷笑挥手,数名杀手同时扑上!

这时,一个叫花子从树枝上偷偷探出头,兴致盎然地看着这斗得难解难分的场面。这个看似邋遢的乞丐,正是女扮男装的萧淼。

她本来正躲在不远的树枝上睡着大觉,就被底下这些声音吵醒。不耐地偷偷溜过来,发现是两帮人大晚上不休息,在这里打成一片,于是饶有兴趣地在这里看热闹。

只见一片刀光剑影、锵鸣不绝,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争斗就分出了胜负。

鲜血不断地从尹济恒的身上流下来,他单膝跪地,全靠剑尖拄地才勉强支撑着不倒下去。

黑衣人们哄笑起来。为首的蒙面人突然一剑刺向他的膝盖:“我倒要看看,你这身硬骨头能撑几剑。”拔剑时带出一片血花,尹济桓闷哼一声,咬牙强撑,仍屹立不倒。

“啧,吵死了。”一道慵懒的嗓音从树顶飘下。

众人一惊,抬头只见枝桠间歪坐着一个红衣人,那人脸庞黝黑,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衣服上还有几块油污,黑糊糊的手上拿着一根粗长的拐杖。正百无聊赖地晃着腿:“我说几位,夜色这么美,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呢?”

蒙面头领和尹济桓的注意力一直在对方身上,没有注意到树后一直藏着一个人,都愣了愣。

很快反应过来的蒙面头领,勃然大怒:“哪来的叫花子!滚下来受死!”

“唉,狗眼看人低,滚一边去,不然让你们有来无回。”红衣人学着蒙面头领的话有模有样地说道。

蒙面头领大怒,挺剑便刺。

红衣人叹气:“怎的这般不听劝?”抬手扬出一把淡红粉末。

蒙面头领急忙捂住口鼻后撤,还是晚了一步,吸进少许,脸色紫涨着委顿到地上。

后面几个黑衣蒙面人相视一眼,齐齐跃起攻向红衣人,红衣人极为淡定地又洒出一片粉末,蒙面人攻势不减,尹济桓忍不住惊呼一声,却见蒙面人快要攻到红衣人身前时,接二连三栽倒,死状狰狞。

红衣人轻飘飘落地,看着满地的尸体啧啧啧得地评头论足:“以为闭气就没事了吗?没听说过沾肤即入吗?”

红衣人——女扮男装的萧淼嘀咕完,走到几乎脱力的尹济桓面前,蹲下身,歪着头打量他。

尹济桓抬头,撞进一双清澈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眼眸。恍惚间,这双眼睛……竟与他记忆中元宵灯会上那个惊鸿一瞥、让他念念不忘的红衣姑娘重合了……

“你……”他刚开口,便是一阵剧烈咳嗽,鲜血不停地从嘴角溢出。

“伤得真重。”萧淼皱了皱眉,伸手捏住他下颚,强迫他抬头,仔细查看着他的脸色和伤口。

这不算温和的动作,反让尹济恒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这个时候他终于开始反应过来自己这一晚上经历的事情。一夜之间,桂花坞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到处都是鲜血、尸体、惨叫,他眼睛一闭,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萧淼盯着尹济恒惨白的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麻烦!罢了……救人救到底吧。”

她架起尹济恒,临行前,她瞥见地上那块桂花坞玉佩,顺手捡起来塞进自己怀里,展现出飘逸轻灵的轻功,像一阵儿风似的,转眼便消失了踪迹。

远离了那个充满血腥味的地方,到一条河边之后,萧淼方才停下脚步。

她放下尹济桓,使其倚靠着一块大石头,撕开尹济桓的衣衫,露出了纵横交错的伤口。

只见尹济桓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约七八处伤痕,刀剑的、暗器的,更不用说受得内伤,真是难为他,撑了那么长时间。

萧淼手法娴熟地为他清理伤口,指尖拂过一道较深的伤口时,感受到对方无意识的颤栗,萧淼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地轻柔了几分。

涂抹药粉的时候萧淼挨个把伤口处的衣服撕开,不一会儿,尹济桓的衣服就破烂得不成样子,看着自己的“杰作”,萧淼忍不住洋洋自得,尹济桓现在满身脏污地穿着这身衣服,真真是比她还像要饭的。

做完这一切,萧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鱼肚白,忙碌了一个晚上,她浑身乏力,身上隐隐犯痛,呼吸有些不顺。

她习惯性拿出一个藏青色玉瓶,倒出一粒白色药丸吃下去,衣袖滑落时,腕间一道陈年勒痕若隐若现。

吃完药她也找块大石头,倚着睡去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尹济桓醒了。他迷蒙地睁开眼睛,愣愣望着泛白的天际,昨夜的血色骤然翻涌而上。他伏倒在地,嚎啕大哭,昨晚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直哭得气咽声丝,十指抠进泥里。

萧淼其实早醒了。她背靠大石假寐,耳朵却竖得老高。

通过昨晚几人的对话,萧淼大致能猜出尹济桓遭遇了什么,她张了张嘴,想劝句“节哀”,又觉得这种时候,哭出来或许才是最好的解药。最终她只是抱着胳膊,靠在一旁的大石上,沉默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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