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一只苍鹰乘着气流,铁钩般的爪子紧扣着钟楼外侧天使浮雕手中锈蚀的天平。

它锐利的目光穿透烟雾的帷幔,掠过轰鸣厂房的铁皮屋顶,最终锁定在高大的厂区外墙上。

矮小的身影正利用卸货区堆积的木箱作为掩护,紧贴着墙根敏捷移动,像一只在巨人脚边寻找缝隙的老鼠。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折叠整齐却沾满油污的布片,迅速塞进一道不起眼的墙砖裂缝。

几乎在布片被塞入的同时,墙的另一侧,另一只手精准地将其抽走。

紧接着,墙那边传来了三声短促而清晰的拍打衣物的声音——啪,啪,啪。

苍鹰的视角开始俯冲。

风声取代了寂静,在耳边呼啸。

大地以令人眩晕的速度扑面而来,破碎的玻璃和墙头狰狞的铁蒺藜都变得清晰无比。

视角以更快的速度掠过墙头,投向墙外那片被遗忘的废料场。

生锈的铁轨和风中摇曳的高大枯草,构成了一片荒芜的死地。

监工巴克斯,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条纹马甲和厚呢外套,正骂骂咧咧地对着草丛小解。

浓重的酒气与他粗鄙的咒骂仿佛能透过空气传来,腰间的短鞭随着他身体的晃动而摇摆。

视角猛地扎入他身旁的浓密草丛。

喧嚣远去,只剩下草叶摩擦的沙沙声,以及监工那带着酒意的呼吸声。

刺客像一道被草丛勾勒出的阴影,完美地嵌在环境里。

他的眼神比苍鹰更冷,锁定在监工毫无防备的后颈上。

巴克斯舒畅地打了个尿颤,笨拙地系着裤扣,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就在这一刻——

草丛中的阴影动了。

刺客一步踏出,动作流畅如电。

他的右手看似空无一物,但在前臂肌肉微妙的发力下,一道寒光自他腕下悄然弹出——噌!

袖剑的寒芒,如同毒蛇致命的信吻,自下而上,从巴克斯下颌与脖颈连接的那处柔软凹陷处刺入。

剑尖毫无阻碍地穿透软腭,直抵大脑。

巴克斯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双眼因极致的惊骇和瞬间的死亡而圆睁。

他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刺客维持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感受着手中躯体的生命力如退潮般消逝。

他稳稳地扶着瘫软的监工,缓缓将其放倒在草丛中,单膝跪地,利落地拔出袖剑,一道细小的血珠顺着剑刃滑落。

剥下监工那身象征权力的条纹马甲、厚呢布外套和裤子。

巴克斯的衣服有些紧绷,但足以蒙混过关。

他从巴克斯口袋里摸出一个扁酒壶,将里面的劣质杜松子酒洒了一些在自己前襟。

最后,他拾起地上的短鞭,在手里掂了掂。

从草丛中走出时,他已微微昂起头,塌下肩膀,让腹部略显松弛,脸上挂起了巴克斯那种惯有的不耐烦与粗暴神情。

迈着监工特有的步伐,手中的短鞭开始无意识地敲打着自己的腿侧,朝着纺织厂那扇如同巨兽咽喉的大门走去。

不远处,汤姆裹着一条过于宽大的破围巾,嗓音依旧清亮地吆喝着,像这片泥沼中不合时宜的、顽强存在的蟋蟀。

“新闻报!《泰晤士报》!议会最新辩论!看看老爷们又吵什么啦!”

他的眼睛飞快地扫过街道的每一个角落,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汤姆的心跳在胸腔里敲起了进攻的鼓点,但脸上依旧是带着点谄媚的麻木。

“先生,买份报吗?刚到的,消息最灵通!”

“监工”停下脚步,目光似乎落在报纸那巨大的黑色标题上。

“来一份。”

他伸手到那件刚刚换上的马甲口袋里掏钱。

几枚硬币被放在汤姆摊开的手掌上,那份带着油墨味的报纸被递出。两人的手一触即分。

“谢谢您,先生!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汤姆的声音依旧清脆,甚至带上了一丝做成生意的欢快。

“监工”接过报纸,随手折叠起来,用来包裹烟丝或者垫在屁股下面。

他未作任何停留,甚至没有用正眼去看那个报童。

工厂大门的守卫,看着“巴克斯”不紧不慢地走近,嘴里叼着的烟卷动了动,懒散地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他丝毫没有察觉,与他擦肩而过的,早已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苍鹰在钟楼顶上,最后盘旋了一圈,发出悠长唳叫,振翅融入了铁灰色的云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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