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望舒高中那扇象征着阶层与荣耀的宏伟校门，向着更广阔的世界，敞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一辆辆豪车，在安保人员的指引下，井然有序地驶入停车场。
从车上下来的，无一不是在财经杂志或新闻头条上才能见到的熟悉面孔：衣着考究的企业家、气质儒雅的艺术家、眼神锐利的投资人……
他们佩戴着印有他们的姓名、贵宾字样，和银杏树校徽的精致胸卡。
这是望舒文化祭独有的传统：一场只对受邀精英开放、未来继承者们的成果预展。
此时，距离庆典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高二（三）班的教室内，早已是一片忙碌而有序的景象。
秦诗玥和芙兰天还没亮就来到了学校。
秦诗玥正拿着一张清单，一丝不苟地指挥着几位男生，将刚刚由酒店冷链配送过来、还冒着冷气的食材保温箱，分门别类地搬入后厨区。
夏楠则带着几个心灵手巧的女生，在进行着开业前最后的试吃品鉴会。
她们将菜单上的每一款主食、甜点和饮品都精心制作出了一份。
在正式开门迎客之前，他们对每一个细节，都进行着近乎苛刻的最后打磨。
秦诗玥看着眼前这片热火朝天却又井然有序的景象，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还是鬼屋那边省心。
道具都是现成的，布置好之后，几乎就不用再进行任何维护。
不像咖啡厅这边，从食材保鲜到现场制作，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变数，需要她时刻盯着。
而且，鬼屋那边……
秦诗玥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天晚上，芙兰在那个昏暗空间里，为那些冰冷道具赋予“灵魂”的模样。
有那个小家伙的“秘密武器”在，鬼屋的效果根本无需她有任何担心。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穿过忙碌的人群，精准地锁定在了那个早已成为全场焦点的身影上。
芙兰已经换上了夏楠为她量身定制的那套公主款女仆装。
层层叠叠的蕾丝和蓬松的裙摆，将她衬托得如同一个从童话里走出的精致人偶。
此刻，她正被几个同样换好了服装的女生簇拥在中间，有些害羞地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地传授着给蛋包饭画猫咪脸的诀窍。
看着那道在晨光中耀眼得仿佛会发光的身影，看着那个自己认定要与之共度一生的银发少女，秦诗玥心中所有因工作而产生的疲惫，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名为幸福的甜蜜暖流。
……
在这片由学生、家长和各界名流共同构成的欢乐海洋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高二（三）班那两间充满了奇思妙想的“尖叫与甜品”沉浸式剧场。
上午九点，庆典刚刚开始，两个入口前就已经排起了两条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长龙。
魅影歌剧院的入口处，融合了古典的优雅与哥特式的恐怖。
林浩和他手下的几个男生，穿着一身领口和袖口都带着磨损痕迹的黑色燕尾服，胸前歪歪斜斜地别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质铭牌。
他们的眼眶下用灰黑色的眼影打出了仿佛几十年没有睡过觉的阴影；脸颊则扑着一层过分厚重、甚至有些开裂的**，如同年久失修的石膏像。
林浩站在鬼屋的入口处，拄着一根顶端包浆、雕着玫瑰花纹的旧式文明杖。
他微微弓着背，用一种嘶哑、神经质的诡异语气，对每一个前来挑战的游客，进行着最后的“观剧须知”：
“欢迎来到魅影的剧场……请记住，在这里，不要相信你的眼睛，更不要回头……”
里面时不时，会传出一两声被强行压抑住、但依旧清晰可闻、夹杂着恐惧与兴奋的尖叫声。
这就是最好的广告。
第一位被吓出来的游客，是一个篮球队男生。
他走出来时，脸色惨白，腿肚子还在微微打颤，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极致的兴奋。
他对外面正排着队、一脸好奇的朋友们，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靠！你们知道的，我从来不信神鬼之类的东西，市里那几个有名的鬼屋，我进去就跟逛公园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地组织着自己那被颠覆了的世界观，然后才压低声音，用一种既恐惧又兴奋的语气继续道：
“但是我发誓！这里面的东西……不对劲！”
“那面梳妆台的镜子里……真的有女人的歌声！不是音响放的，那声音就像……就像直接在你脑子里响起来一样！还有那些挂着的演出服……在完全没有风的房间里，它们……它们自己会动！”
他说完，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转身就想重新回到队伍末尾再排一次。
门口，负责维持秩序的林浩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按照秦诗玥的流程指示，故意用嘶哑的声线提醒道：
“这位……客人，恭喜您完成了魅影的试炼。您可以通过VIP通道，直接进入天堂茶会，享受我们的折扣服务……”
然而，那个篮球队男生却像是完全没听到后半句的天堂茶会一样，他一把抓住林浩的胳膊，双眼放光地问道：
“兄弟！我还能再玩一次吗？！太TM刺激了！我长这么大就没玩过这么真的！”
他看了一眼隔壁咖啡厅门口那群穿着女仆装、正在派发传单的可爱女生，用力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对硬核体验的无限渴望：
“什么女仆咖啡厅，没兴趣！我现在只想搞清楚，那镜子里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再卖我一张票！”
林浩被他这股狂热劲搞得一愣，只能无奈地指了指身后那条已经长到拐弯的队伍。
这些充满了真实灵异色彩的传闻，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在整个校园里传开，吸引了越来越多寻求刺激的学生，前来挑战这个传说中的真鬼屋。
尽管150元每人的门票价格，让许多人在看到价目牌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放眼整个文化祭，没有任何一个项目的定价敢如此嚣张，这个价格甚至足够买一张5A级景区的门票了。
然而，诡异的是，这条队伍非但没有因为高昂的价格而缩短，反而排得越来越长。
每一个从鬼屋里颤颤巍巍走出来的人，无论之前如何吐槽价格，此刻脸上都带着一种三观尽碎，但大呼过瘾的复杂表情。
毕竟，能拿到望舒文化祭邀请券的，非富即贵，没有人会真的在意这150元。
他们在意的，是这个价格所承诺的体验是否名副其实。
而现在，他们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
别说150，就算是510，也绝对值回票价！
因为……这里面，好像是真的在闹鬼！
有几个胆大的男生不信邪，出来后特地跑去质问门口的林浩：“喂，哥们儿，交个底，你们那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林浩问。
“别装了！”那个男生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好奇与兴奋，“就是那个镜子！我发誓我亲眼看见，里面闪过了一个不属于我们任何人的白色影子！还有墙角那双红色的芭蕾舞鞋，它自己会踮脚！这总不是我们眼花了吧？是藏了什么我们没发现的机关，还是用了最新的全息投影技术？”
然而，面对质问，林浩却也是一脸的茫然和无辜，只是按照秦诗玥提前教好的话术，神秘兮兮地回答：“这……就是魅影的魔法，我们也不知道。”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他们是在尽职尽责地扮演角色，演技逼真。
但很快，随着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更诡异的问题出现了。
“你们刚才看到那双红舞鞋动了吗？我朋友说他看到了，可我路过的时候它明明一动不动啊！”
“镜子里的哭声？我怎么没听到？我就看见衣服架子在晃了……”
“不是吧？你们都没看到那个白面具人偶的头自己转了半圈吗？！就我一个人看到了？！”
当体验者们在出口处，兴奋又恐惧地交流着彼此的经历时，他们惊恐地发现——几乎没有人的体验是完全一样的！
每个人遇到的灵异事件都是随机的！
这个发现，让之前那些关于机关和全息投影的猜测，变得不攻自破。
毕竟，什么样的机关，能做到如此智能和随机？
于是，当越来越多的人再去质问林浩他们，而得到的却依旧是同样真诚又困惑的反应时，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开始在所有体验者之间悄然流传。
如果他们不是在演戏呢？
如果连这些三班的学生自己，都不知道鬼屋里发生的那些“真东西”，为什么会以如此随机的方式出现呢……？
这个念头，远比鬼屋本身，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而这份令人战栗的体验，其终点，却又连接着一份极致的治愈与尊享。
通关的勇者们，能通过那扇伪装成镜子的VIP通道，直接进入隔壁那个人满为患的天堂茶会，不仅可以免去漫长的排队，还能享受到全单八折的优惠，以及一份神秘小赠品。
恐惧与治愈，刺激与尊享。
这种独一无二的捆绑体验，让高二（三）班的摊位，彻底成为了本届文化祭上，一个无法被复制的现象级传说。
……
另一边，女仆执事咖啡厅“天堂茶会”的入口，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与鬼屋的阴森诡异形成鲜明对比，这里流淌着舒缓悠扬的古典音乐，空气中，弥漫着由顶级手冲咖啡豆和现烤法式甜点混合而成、浓郁而又治愈的香气。
穿着黑白两色华丽制服的女仆和执事们，正迈着优雅的步伐，穿梭在被精心布置得如同欧洲宫廷般的餐厅里，为每一位主人和大小姐，提供着无可挑剔的服务。
而这家店，之所以能在众多咖啡厅中脱颖而出，成为全校人气最高的打卡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门口那张巨大的宣传海报。
海报上，芙兰那张穿着公主款女仆装、可爱到犯规的Q版头像，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旁边，还用一行充满了梦幻色彩、闪闪发光的艺术字写着：
传说中的银发天使，今日，限定降临！
这道无声的神谕，点燃了整个校园。
天堂茶会那扇正门前，也排起了一条与鬼屋那边同样望不到尽头的长龙。
队伍里超过七成都是男生。
他们的目的，心照不宣，却又无比统一。
亲眼看一看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看板娘，并奢望能从那双小手中，接过一杯咖啡，听她用那风铃般的声音，对自己说一句：“欢迎回来，主人。”
尽管在开学典礼上，他们早已见识过这位转校生的惊世容颜，但亲眼看到她本人，和看到她穿着女仆装、作为看板娘，为他们端上甜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后者，显然对这群正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队伍中，还夹杂着不少胸前佩戴着来宾胸卡、看起来气度不凡的校外人士。
他们大多是在商场上见惯了风浪的企业家和投资人，对学生们那些略显稚嫩的“过家家”项目本不感兴趣。
然而，两个有些反常的传闻，成功地勾起了他们这些“老狐狸”的兴趣。
一个是关于那位传说中、拥有着银发金瞳罕见样貌的看板娘。
他们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天生丽质，能让秦家那位大小姐都亲自庇护。
另一个传闻，则更让他们这些商人感到玩味。
他们听说，在其他班级的餐饮项目人均消费普遍不超过50元的情况下，高二（三）班这家咖啡厅，竟然敢把人均消费直接拉到100元以上！
在一个没有租金成本的校园环境里，做出如此离谱的溢价，却依旧能让门口排起长龙……
这背后，究竟是怎样一套成功的商业逻辑和营销策略？
那个传说中的看板娘，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一个无可替代的核心价值？
这种充满了反常识的成功案例，远比看一群小孩子玩闹，更能激起他们这些职业玩家的探究欲。
而剩下那两三成，则大多是结伴而来的女生。
一部分，是纯粹出于对神仙颜值的好奇与欣赏，想亲眼见证一下那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银发天使。
另一部分，则是纯粹被这里传出的、关于“味觉与视觉”的极致口碑所吸引。
她们从体验过的朋友那里听说，天堂茶会的菜单，简直就是一个梦幻的惊喜盒子。
无论是那杯坚持手冲现磨、散发着顶级瑰夏咖啡豆独有花果香气的咖啡，还是那份由北海道牛乳制作、口感如云朵般细腻的草莓奶昔；
无论是那块可以在上面画可爱图案的小蛋糕，还是那杯层次丰富、点缀着新鲜水果的缤纷圣代……
这里提供的，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一份能瞬间治愈所有疲惫、看得见摸得着的美好。
她们或许对鬼屋的惊悚敬而远之，但对这份能同时满足味蕾与少女心的精致，却毫无抵抗力。
她们想亲自来品尝一下，顺便……通过拍照记录下这份只存在于庆典期间的难得美好瞬间。
……
然而，作为全场焦点的看板娘本人，芙兰此刻，却正经历着一场艰巨的考验。
她穿着那身比其他人更华丽、缀满了蕾丝和蝴蝶结的女仆装，被秦诗玥“战略性”地安排在了咖啡厅最核心的互动区域。
她的任务有两个。
有客人落座时，她需要提着裙摆，走上前微微屈膝行礼，然后用空灵悦耳的声音说：“欢迎回来，主人。”
有客人点了招牌猫咪蛋包饭时，她需要亲自为客人在那金黄色的蛋皮上，用番茄酱画上可爱的小猫图案，并送上一句祝福。
除此之外，她不需要协助客人点单，也不需要为客人端送任何饮品或甜点。
这份工作，听起来似乎是全场最轻松的。
但对芙兰而言，这几乎是她来到人类世界后，所面临的最严峻的挑战。
这份工作要求她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些数不清的目光，其中有惊艳、好奇，甚至还有几分狂热。
她不能像往常那样，在感到不安时下意识地躲到秦诗玥的身后，去寻求那个唯一能让她安心的庇护。
她必须独自面对。
每一次当她提着裙摆，走向一张新的餐桌时，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不受控制地发烫，心跳急促得似乎要溢出胸口。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将要面临的挑战，远不止于此。
“小天使，”一个看起来家世不凡的年轻男性，在芙兰为他画完蛋包饭上的猫咪图案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道谢。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用一种充满了审视意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芙兰，手腕上表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他是跟着父亲——一位校董会成员，一同前来的。
“光画画多没意思。”他轻佻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习惯于对服务者颐指气使的傲慢。
“你们这种店，不是都有些……特殊的台词吗？”他冲同桌的几个同伴使了个眼色，引来一阵压低了声音的哄笑，然后对芙兰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有魅力的笑容，“来，对着我说一句‘主人，最喜欢你了！’，说得好听，小费少不了你的。”
这句话，像一盆冰冷的水，瞬间浇熄了芙兰心中所有的紧张与羞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后的困惑与本能的抗拒。
她攥紧了手中的番茄酱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小脸涨得通红，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充满了恶意的调戏。
周围几桌的学生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纷纷投来不悦的目光，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出头。
就在那公子哥还想再说些什么更过分的话时，一道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却又充满了压迫感的声音，从他的身后缓缓地响了起来。
“这位先生。”
是秦诗玥。
她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这张桌旁。
她没有看那个男人，目光只是落在芙兰那泛红的眼角和紧握着番茄酱瓶的小手上，眼底深处，瞬间闪过一丝骇人的寒芒。
她缓缓地抬起眼，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眸，此刻却像两把出鞘的冰刃，毫无畏惧地直视着这位校董的儿子。
“这里是望舒高中的文化庆典，不是你可以随便撒野的私人会所。”
她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如果你再不遵守本店的规则，用这种方式骚扰我们的看板娘，”她顿了顿，下达了不容置喙的绝对驱逐令，“那么，无论你的父亲是谁，都请你立刻离开。”
秦诗玥那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却字字诛心。
尤其最后那句“无论你的父亲是谁”，更是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精准地扇在了那位公子哥的脸上。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被戳穿身份的错愕，和一丝被当众驳了面子的恼怒。
他本想仗着身份发作几句，但当他对上秦诗玥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眸时，一股莫名的寒意，竟从他的心底窜了上来。
他身边的同伴也感觉气氛不对，连忙在桌下拉了拉他的衣角。
最终，所有的傲慢和怒火，都只化作了一句色厉内荏的嘀咕。
“……切，真没劲。”
他悻悻地从钱包里甩出几张钞票拍在桌上，甚至没等找零，便带着同伴，在一众鄙夷和看好戏的目光中，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咖啡厅。
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波，就这样被秦诗玥用强势、干脆的方式，消弭于无形。
直到那几个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秦诗玥才转过身。
刚才那身能将人冻伤的冰冷气场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面对芙兰时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
她伸出手，轻轻地将芙兰那只还紧紧攥着番茄酱瓶、指节都有些泛白的小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
“没事了。”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能抚平所有褶皱的暖风。
“别怕，有我在。”
她看着芙兰那双还带着一丝后怕和委屈的金色眼眸，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安抚着她，也像是在立下一个承诺：
“以后再遇到这种无礼的要求，你不需要回应，更不需要为难自己。”
“你只需要……站到我身后。”
当然，刚才那样的无礼之徒只是少数。
大多数时候，来到这里的客人，都表现出了与他们身份相符的教养与善意。
就在那场小风波过去不久，一对母女走进了咖啡厅。
母亲是一位气质温婉的妇人，而她身边那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则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羞涩地打量着这个充满了奶油香气的梦幻世界。
当芙兰提着裙摆，走上前为她们画蛋包饭时，那个小女孩一直仰着脸，一眨不眨地，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望着她，小声地对妈妈说：“妈妈，这个大姐姐……是故事书里的精灵吗？她的头发是银色的。”
芙兰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念头，让芙兰的脸颊瞬间失了几分血色，下意识地就想回头去看秦诗玥在不在身边。
然而，当她看到小女孩那双充满了纯粹好奇与向往、不含一丝恶意的眼眸时，那份瞬间升起的慌乱，又缓缓地平复了下去。
紧接着，周围几桌客人投来的善意而又忍俊不禁的笑声，让她后知后觉地明白，在人类的世界里，精灵只是一个存在于童话里、对美丽事物的比喻。
想通了这一点，芙兰那颗快要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落了回去。
刚才那因为被骚扰而产生的阴霾，连同道破身份的惊慌，都在这份纯粹的童真面前，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心虚与暖意的复杂情绪，让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泛起了红。
她放下番茄酱瓶，对着小女孩眨了眨眼，然后转身，提着裙摆，轻盈地走到了后厨与前厅连接的那个小小的传菜窗口。
窗口内，负责甜品装饰的夏楠正好奇地探出头来。
芙兰对她比了一个只有她们才懂的秘密手势。
夏楠立刻心领神会，笑着从旁边取过一个尚未进行装饰的纯白色纸杯蛋糕，通过窗口悄悄递给了她。
芙兰接过这份“后台支援”，转身回到了小女孩的桌前。
“嘘……”她将食指轻轻地放在唇边，对小女孩做了一个“这是我们之间秘密”的手势，然后，将那个小小的纸杯蛋糕，放在了小女孩餐盘的空余位置。
紧接着，她拿起桌上的巧克力酱，在那纯白色的奶油顶上，极其灵巧地画上了一对弯弯的笑眼和一个小小的嘴巴。
“这是给小天使的特别赠礼哦。”芙兰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讲述一个睡前故事，“它会守护你的梦，让梦里也充满了甜蜜的奶油香气。”
小女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看着盘子里那个突然拥有了笑脸的可爱蛋糕，发出了惊喜的欢呼。
那位母亲也被芙兰这份充满了童趣和善意的即兴发挥所打动，她看向芙兰的眼神里，充满了温暖的赞许。
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秦诗玥，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她知道，她家的小精灵，根本不需要她时刻挡在身前。
因为，她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能治愈一切的魔法。
……
文化祭的第一天，在喧嚣与忙碌中，缓缓落下了帷幕。
晚上闭店后，高二（三）班的所有同学，都累得像一滩烂泥，聚集在了教室里。
当夏楠将今天那张数额惊人的营业额报表，用投影仪打在幕布上时，整个教室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的欢呼。
“78726元！我的天啊！我们一天就赚了快八万？！”林浩看着那个数字，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这已经破了学校历届文化祭单日营业额的记录了吧？！”
“何止是破纪录！”另一个男生同样兴奋地吼道，“我爸上个季度操盘的一个项目，最后落到手的净利润，估计也就跟我们这一天的营业额差不多！”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所有人心中那根名为“狂喜”的引线。
长达一周的高强度准备，几乎一整天滴水未进、没有休息的连轴转……
所有的疲惫、压力和辛劳，都在看到这个堪称奇迹的数字的瞬间，烟消云散。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成就感和自豪感，如同滚烫的岩浆，在每个人的胸腔里翻涌沸腾。
“我们赢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这句话。
紧接着，整个教室，就彻底陷入了一片青春期少年少女独有的狂欢之中。
他们互相击掌，兴奋地拥抱，甚至有人直接跳到了桌子上，像个摇滚明星一样挥舞着手臂。
在这片狂欢的漩涡中心，林浩和几个同学交换了一个眼神。
下一秒，他们便猛地冲向了那个还安静地站在讲台旁、缔造了这个奇迹的总策划。
“喂，你们要干什么？！”
秦诗玥还没来得及反应，在一旁夏楠夸张的尖叫声中，她整个人就被大家合力抬了起来，高高地抛向了空中！
“哇——！”
即便是清冷如秦诗玥，在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下，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而这声惊呼，无疑是为这场狂欢，献上的最完美的礼炮。
紧接着，夏楠也带着几个女生，笑嘻嘻地冲向了那个同样处于呆滞状态、本次庆典的“首席看板娘”。
“小芙兰！你也是功臣！不许跑！”
在漫天的欢呼与口哨声中，芙兰也被她的同伴们温柔而又坚定地，一次又一次抛向了那片属于他们的、胜利的夜空。
在一片充满了青春汗水与成功喜悦的欢腾背景音中，秦诗玥和芙兰，被激动的人群隔在了教室的两端。
她们在半空中，穿过了所有欢呼、激动的脸庞，望向了彼此，然后相视一笑。
那笑容里，包含了所有的默契，所有的辛劳，以及一份于万千喧嚣之中，只为对方一人绽放的温柔。
……
而此刻，在校园某个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里。
一个头发凌乱，穿着一身廉价西装、与周围的青春气息格格不入的中年男人，正双眼赤红地看着手机。
从不远处的主楼里，隐约传来一阵阵模糊不清、却又充满了刺耳活力的欢呼声。
他点开了校园论坛，看到了那张高二（三）班庆典的照片。
照片的中心，正是那个被大家如众星捧月般高高抛起的身影——秦诗玥。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疯狂。
他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凭什么……”
“凭什么我一无所有了，你们……还能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