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舒系上那条褪色的旧围裙,开始做面。老实说打卤面她做得很少,所以经验也不算特别丰富。

她切着香菇,动作熟练娇小的背影,沉稳的刀工,总说泡菇的水是鲜味的魂。他依样画瓢,煸炒肉片,倒入菇类和原汤。香气蒸腾而起,恍惚间,那个背影仿佛就在身边。

卤汁咕嘟作响,她小心勾芡,像完成一个庄严的仪式。当热卤浇上手擀面的一刻,他端碗走向饭桌,对面却空无一人。她吃下一大口,面很筋道,卤味醇厚。

陆望舒将最后一点卤汁浇在面上,撒上葱花,一碗热气腾腾、色泽鲜亮的打卤面便完成了。她将碗递给张知夏,递过去一个“端稳了”的眼神。

“剩下的,交给你了。”

“明白!”张知夏立马会意,双手接过面碗,像是捧着什么珍宝,脚步轻快却又异常稳妥地朝餐厅走去。碗壁传来的温热让他心里也踏实了几分。

“同学,你的面,小心烫。”他将面碗轻轻放在男生面前的桌上,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男学生抬起头,低声说了句“谢谢老板”,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他习惯性地伸手,从桌子右边的筷子筒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啪”地一声利落掰开。这一连串的动作自然而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他低头看着眼前这碗面。热气氤氲中,卤汁的颜色似乎比以往更深沉诱人,香气也格外浓郁,甚至还能看到几片以往不曾有过的、薄薄的五花肉片。这让他略微怔了一下,但饥饿感很快占据了上风。

他确实是个常客。这家“夏夜面馆”的味道,说实话,一直有些……不尽如人意。有时太咸,有时又淡得像白水,面条的火候也时好时坏。但对他来说,这碗面有着无法替代的优势——便宜。八块钱,在如今连杯像样的奶茶都买不到的时代,却能让他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吃上一顿热乎乎的、能填饱肚子的正经饭。

他不是住校生,家就在城市的另一端,但那个“家”能给他的温暖和支持却少得可怜。每月五百元的生活费,是母亲偷偷塞给他的,包含了伙食、交通、学习资料所有开销。他必须精打细算,每一分钱都恨不能掰成两半花。学校的食堂固然便宜,但放学后的晚餐,这家偏僻小巷里面价廉……至少能管饱的小店,就成了他无奈却实际的选择。

他用筷子轻轻搅动了一下面条,让卤汁均匀包裹。热气熏湿了他的睫毛,他深吸一口气,将一筷子面送入口中。下一刻,他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今天的味道……好像有点不一样。

男孩埋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起初只是机械般地填饱肚子,但渐渐地,他的动作慢了下来。面条劲道爽滑,卤汁咸香适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烟火气,甚至能尝出香菇和肉末融合的鲜味。这味道……跟他过去在这里吃的任何一碗都截然不同。以往的面,只是为了果腹,而这一碗,却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食物带来的慰藉。

不知不觉间,碗底已经朝天。他有些怔怔地看着空碗,舌尖还残留着那难得的鲜美,心里竟生出一丝意犹未尽的怅然。

他静坐了几秒,仿佛在回味这顿出乎意料的晚餐。然后才缓缓起身,从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个旧旧的塑料钱包,小心地展开几张有些褶皱的零钱,将其中一张十元和几张一元纸币放在桌上。

“老板,结账。”他声音依旧不大,但似乎比来时多了点力气。

张知夏赶紧应声:“好,收您八块,找您两块!”他将零钱递过去时,男孩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推门离去,瘦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看着风铃停止晃动,陆望舒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解下围裙。她甩了甩有些酸胀的手腕,心里暗想:这临时救场的活儿总算结束了。她可没打算一直在这儿当免费劳力,帮一次是情分,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走了走了,嘿,又赚八块!”张知夏美滋滋地将那张皱巴巴的十元钱抚平,放进收银盒,语气里带着小本生意人最朴实的快乐。

陆望舒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切入正题:“喂,张知夏,别光乐了。说正经的,你这店开了也几个月了,到现在总共赚了多少?”

张知夏闻言,仰起头,手指装模作样地在空中虚点了几下,仿佛在精打细算,然后报出一个数字:“嗯……粗略算下来,净利润怎么也应该有个一万块了吧?”

店内瞬间安静了一下。

“不对吧。”一直在一旁安静观察的苏念柔轻轻开口,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醒。她缓步走到收银台边,目光扫过那个看起来就没装多少现金的盒子,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店面。

“知夏,”她转向张知夏,眼神锐利了些,“如果我没记错,你这店满打满算才开了三个多月。以你定的这个价格,和今天我们看到的……这种客流量,”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要达到一万块的净利润,除非你每天都能座无虚席,而且成本控制到极致。这,可能吗?”

她的质疑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让刚才还沉浸在“又赚八块”喜悦中的张知夏,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而陆望舒也早就猜到,就像刚进来所想的一样,张知夏就算经商有天赋,但如果像餐饮这种行业由他亲自下厨那还是算了,张家的厨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的。

“那啥…我有一事相求。”

张知夏突然卑躬屈漆的对陆望舒说道。

“没钱免谈,别妄想我能打白工。”陆望舒解释道。

“求你了,那些厨师工资都要求开得太高我根本没办法啊…”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不拿钱当黑奴?”

“我可没说你当黑奴。”

“多少钱?”陆望舒豪不废话。

“2000?”

“2000!我去发传单都比这赚得多。”

“那你说条件,我尽量答应。”张知夏没办法,只能让对方开条件,明明自己才是老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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