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屋顶,是她惊鸿峰寝殿的内室。
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神识疲惫不堪。
像是被彻底掏空了一般。
暖泉畔那场毁灭性的修罗场记忆涌回脑中。
她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玉雕。
门外似乎有细微的动静,像是有人察觉到她醒了,小心翼翼地守候着。
“是楚逸?还是小溪?或者…其他人?”
她不想知道。她谁也不想见。
那些目光,话语,以及复杂的情感巨网,已经将她勒得遍体鳞伤,窒息欲死。
她缓缓坐起身,动作有些迟滞。
走到镜前,看着里面那张清冷绝世却无生气的脸。
“胧月仙子…疏月…程默…到底是谁?”
“一个失败的穿越者,一个搞砸了一切的蠢货。”
“一个…根本不配得到任何善意,反而不断伤害他人的…祸害。”
巨大的自我否,吞噬了她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
苟命?
多么可笑。
她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成了所有问题的根源。
或许…只有她消失,这一切乱麻才能得以解开?
晴晚不必再因她而痛苦愤怒。
晚晴不必再执着于探究一个空洞的谜。
柳清絮或许会找到新的好奇目标。
小溪…小溪应该会难过,但时间会抚平一切,楚逸会照顾好她。
惊鸿峰,沧澜宗,少了一个疏月,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决绝的念头,在她死寂的心湖中悄然浮现,并迅速蔓延。
寻死!
不是冲动,而是一种经过巨大痛苦,彻底否定后,产生的冷静绝望。
她沉默地梳洗,换上最素净的一袭白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个精心准备后事的傀儡。
她推开殿门。
门外,林小溪红着眼圈蹲在那里,楚逸则一脸担忧地守在一旁。
见她出来,小溪立刻跳起来,带着哭腔:“老师!您醒了!您吓死我了!”
楚逸也连忙行礼:“师尊,您感觉如何?”
疏月目光扫过他们,那目光平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陌生人。
她没有回应小溪的关切,也没有理会楚逸的问候,只是径直向外走去。
“师尊?”
“老师!”
两人都愣住了,被疏月那死水般的状态吓到了。
疏月首先去了宗门的秘宝阁。
她以自己的长老权限,兑换了几样东西一枚能温养经脉安抚元神的极品暖玉玉佩。
一盒能提升音律修行,静心凝神的千年沉香木牌,还有几瓶适合修士使用的极品丹药。
然后,她回到了惊鸿峰,开始留下东西。
她找到了正在峰顶练剑的晴晚。
看到疏月走来,晴晚身体紧绷,眼神更冷,身体带着警惕。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准备迎接或许又是新一轮,她无法理解的“偶遇”或“解释”。
然而,疏月只是在她面前三步远处停下。
没有解释,没有寒暄。
在晴晚惊愕的目光中,疏月对着她,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腰弯得很低,停留了很久。
晴晚彻底僵住了,瞳孔收缩,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然后,疏月直起身,手中多了一个古朴的剑鞘。
那是与她赠予晴晚的寂心剑诀最为匹配的“敛心剑鞘”,能极大温养剑意,防止剑心反噬。
其价值无比珍贵。
她将剑鞘轻轻放在地上,推向晴晚。
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做完这一切,她深深地看了晴晚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然后,她转身离去,白色的背影显得十分孤寂。
晴晚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敛心剑鞘,又看看疏月消失的方向,冰冷的面具出现了裂痕,露出了其下的茫然和…心慌。
那重重的一躬,那无声的赠予,那最后的目光…让她不安。
她想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疏月又找到了正在客院凉亭中独自抚琴,眉宇间带着忧色的晚晴。
晚晴见到她,眼中闪过惊喜:“胧月长老,您身体…”
疏月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她将那块极品暖玉玉佩和那盒千年沉香木牌取出,轻轻放在琴案上。
晚晴惊讶地看着这些明显价值连城且极为契合她功用的宝物:“长老,这是…”
疏月依旧沉默,只是对着晚晴,也微微颔首,幅度不如对晴晚那般大,却同样带着一种郑重的…歉意。
与……告别之意。
她看着晚晴,眼神平静。
然后,不等晚晴再说什么,她再次转身离开。
晚晴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桌上的珍宝,脸上的温柔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祥的预感。
胧月长老的状态,太不对了。
最后,疏月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林小溪红着眼睛,不安地等在那里。
看到老师回来,小溪又想上前。
疏月看着她,眼中终于闪过难察觉的波动,那是对这份纯粹依赖的不舍与…愧疚。
她将自己常用的那枚极品储物戒抹去了神识印记。
里面几乎囊括了她作为金丹长老的大部分积蓄,无数的灵石,珍稀的丹药,高阶的符箓,几件强大的护身法宝,甚至还有几本她修炼金丹期功法的心得…几乎是她全部的家当。
她拉过小溪的手,将这枚沉重无比的戒指,放入她小小的掌心,然后合上她的手指。
小溪惊呆了:“老师…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疏月轻轻摇了摇头,主动地伸出手,轻柔地摸了摸小溪的头发。
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温柔的诀别。
“好好修炼…好好活下去。”
她用眼神传递着这最后的嘱托。
然后,她毅然决然地抽回手,不再看小溪瞬间涌上泪水,大步离开了书房,化作一道剑光,径直离开了惊鸿峰,离开了沧澜宗。
她一路向南飞遁,速度提升到极致,仿佛要逃离所有的一切,又仿佛在奔赴一个既定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