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外界的纷扰,没有了那些让她窒息的目光和话语,她终于得以喘息,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最初。
她刚刚穿越而来,得知自己成了那个注定惨死的恶毒女配“胧月仙子”疏月的时候。
“啊…想起来了。”
“那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多么简单,又多么艰难的愿望。
她记得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拼命回忆那该死的游戏剧情,试图避开所有死亡路线。
她学着冷漠,惜字如金,以为只要够冷够硬,就能把一切麻烦拒之门外。
“结果呢?”
意识里泛起苦涩的自嘲。
“结果第一个就没避开。收了楚逸做记名弟子…虽然没正式入门,但因果已经种下了。”
“当时还沾沾自喜,觉得掌握了主动权?真是天真得可笑。”
然后,是晴晚。
那个原剧情里会被她百般折磨,反杀的女主角。
“我…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哦,对,不能结仇,要刷好感度。”
“觉得对她好一点,将来也许能留条活路?
”
于是,她救了黑风涧下的她,给了她寂心剑诀,甚至…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为她夺了那风灵本源晶核。
“哈哈…哈哈哈…”意识在无声地惨笑。
“程默啊程默,你真是个天才!你把好感度刷爆了!爆得彻彻底底!只不过…刷反了方向!我真是…干得漂亮!”
那份她曾经以为能保命的“好感”,如今成了悬在她头顶最利的剑,每一次见到晴晚那冰冷眼神,都像是在凌迟她的良心。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我以为是在对她好,却可能只是用另一种方式,更深刻地伤害了她?
那寂心剑诀…她是在何等绝望下练成的?
我给她晶核,可曾问过她要不要?
我…我是不是和原主一样,只是自顾自地施加所谓“好意”,从未真正考虑过她的感受?)
愧疚感如同最深深浪潮瞬间淹没了她。
比面对晴晚的冷言冷语时更加汹涌,更加沉重。
因为她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真相,自己的“苟命”行为,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甚至…罪孽深重。
接着,是晚晴。
晚晴…我躲着她,防着她,因为她也是“可利用对象”。
我怕她的温柔,怕那看似无害的接近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像个惊弓之鸟,对她的每一分善意都报以最大的警惕和揣测。
“可她…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似乎也没有,她只是…表达了好感。”
“而我,因为恐惧,或许也用冷漠回应了一份无恶意的真心?”
最后…小溪。
“那个孩子…是我唯一松懈了防备,流露了少许真实自我的存在。”
“在她面前,我偶尔不是“胧月仙子”,而是会吃零食会无奈,甚至会下意识给她擦嘴的“月姨”。”
“我贪恋那份依赖带来的温暖和轻松…”
“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我将她带入这复杂的漩涡中心,惊鸿峰何尝是什么安宁之地?”
“我的这点“真实”,若是被他人知晓,是否会给她带来灾祸?我护着她,又能护到几时?”
回顾这一切,疏月只觉得无比荒谬。
“苟命?程默,你看看你苟成了什么样子?”
“想避开原男主,却有了牵扯。”
“想刷女主好感,刷成了死仇。”
“想躲开其他攻略对象,却似乎惹来了更复杂的关注。”
“想冷眼旁观,却忍不住出手相助,最后弄巧成拙。”
“想找个地方躲清静,却捡了个孩子回来,多了份甩不掉的牵挂。”
“最后…最后被自己搞出来的这一切逼到当众崩溃昏厥!”
“这就是你的苟命大计?真是…一塌糊涂!惨不忍睹!”
最大的自嘲莫过于此。
她步步为营,处处算计,结果却走向了比原剧情更加混乱糟糕的局面。
她不仅没能“苟”住,反而把所有人都拖下了水,把自己也弄得遍体鳞伤。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为了活着吗?
像现在这样,背负着沉重的愧疚,伤害着他人,也折磨着自己,提心吊胆地“活着”?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在一片黑暗的意识深处,她仿佛站在了自己的心湖之上。
湖面倒映着她穿越以来的所有行为,所有选择,所有恐惧和挣扎。
没有对错,没有剧本指引方向。
只剩下最纯粹的发问
问心。
她的心,可曾安宁过?
她的道,可曾坚定过?
她的所作所为,可曾真的无愧于“疏月”这个身份,无愧于…程默自己的本心?
答案,清晰而残酷。
没有。
她一直在逃避,在恐惧,在用自以为是的方式挣扎,却从未真正直面过问题,直面过自己的人,直面过自己的心。
巨大的疲惫与悔意将她淹没。
比起身体的昏迷,这种心灵的审视。
自我否定,更让她感到无力与绝望。
“我…到底该怎么办?”
黑暗的意识中,只剩下这个茫然无措的问题,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