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明月上午要连考两门，时间撞得死死的，所以下课铃一响，冯陈也没等她，自己背着包就朝社团大楼的方向走去。
临近寒假，天气已经冷得不像话。
昨晚刚下过一场大雪，这会儿空气里还带着一股凛冽的干净气味，吸进肺里都感觉凉丝丝的。
路上积雪挺厚，踩上去咯吱作响。
冯陈把手深深揣在外套口袋里，一点拿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要不是想着社团里有呼呼吹的暖气，他更愿意直接窝回家里，钻被窝里刷短视频。
不过操场上倒是挺热闹，一大帮人在那打雪仗，笑声和尖叫声隔老远都能听见。
冯陈猜，那群人里头估计多半是南方来的同学，没见过这么大雪，兴奋劲儿没过。
像他自己这种从小在北方雪地里滚大的，对打雪仗的热爱，实在很难超越对零下十三度严寒的敬畏。
当然，也有可能人家就是单纯爱玩，不怕冷。
他正这么胡思乱想着，目光无意间扫过图书馆方向，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么冷的天，对方身上那件单薄的外套显得和周围裹成粽子的行人格格不入。
但冯陈一点不觉得她是在硬撑风度，他更倾向于认为，她是真的不怕冷。
是沈梦婷。
她的长发被风吹得轻轻摆动，手里捧着本书，纸张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吹得哗啦翻过一页。
沈梦婷不由得皱了皱眉，抬眼朝风来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责怪这阵风不懂事，打扰了她看书。
一抬眼，她也注意到了正看着自己的冯陈。
合上书，沈梦婷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好巧。”她随手撩开被风吹到额前的碎发，语气很平常地打了个招呼。
“是很巧，”冯陈点点头，“我刚考完一门。”
“我也是，考完过来看会儿书。”她晃了晃手里的书，“你要去社团？”
“对，社团有暖气，去暖和会儿。”
“那一起去吧，我想去看会儿漫画。”
“行。”
两人很自然地并肩，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踩着还没被清扫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冯陈记得，很久以前，他们好像也有过这样一起在雪地里走的经历。只不过那时候，两人的关系和现在早已截然不同。
天气实在太冷，谁也没心思慢悠悠散步，都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沿着前面人踩出的脚印一路往前。
又一阵冷风吹来，冯陈下意识侧过脸躲开风头，视线正好落在沈梦婷被风吹起的长发上。他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他一直很喜欢她的头发，以前是，现在也是。
沈梦婷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我在想，”冯陈收回视线，语气有点感慨，“幸好你心理素质够强大。”
“嗯？”沈梦婷没太明白。
“没有因为失恋就想不开去剪头发。”
“呵。”她轻轻笑了一下。
“我记得以前你还威胁过我，说要是分手了，你就去剪短发。”
“随口一说罢了。”
“真剪了就太可惜了，”冯陈语气认真，“这么长的头发，养了多久。”
“算是我的一个特色吧，”沈梦婷语气平淡，“不会剪的，放心吧。”
“OK。”
对话很自然地停顿下来。两人继续沉默地走着，积雪让行进变得有点艰难，平时十分钟就能走完的路，今天走了快十五分钟还没到。
“我听说，”沈梦婷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帮忙缓和了社长和胡云霄的关系？”
“哈，算是吧，”冯陈笑了笑，“那两人闹别扭，全社团的人都跟着不自在。现在好了，副社长又每天兢兢业业去拿钥匙开门，我们也有漫画看了。”
“其实那段时间，找社长要钥匙，她也会给的。”沈梦婷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对着呵了两口白气，又迅速揣了回去。
“这倒没错，但胡云霄那帮朋友可不敢去找社长。”冯陈想起社长的“战绩”，不由得苦笑，“社长的力气……有点吓人。我跟她说话的时候都得提防着点，生怕她一不小心把我胳膊拧断了。”
“那倒不至于，”沈梦婷语气依旧平淡，“她能控制好力道的。她在武馆表现一直很出色，不过我也没想到她生气时会控制不住——主要是在武馆从来没见她发过脾气。”
冯陈愣了一下：“她是你们家武馆的学员？”
“是啊，你不知道吗？”
“你没说过。”
“也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社长已经高三，不怎么来武馆训练了。我以为你早先在武馆见过她。”
“没，可能运气不好没碰上。”冯陈摇摇头，“这下我知道她那怪力是哪来的了。她练了多久？”
“和我差不多时间开始学的。”
“这么说你们早就认识了？”
“嗯，但不熟。我主要负责带核心学员的训练，她算外门弟子，毕竟一直要上学。”
“哦哦，你们武馆还有这种讲究。光看外面，我还以为就是个普通健身房。”
“健身房可没有擂台。”
“也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训练器材。”冯陈补充道。
“是。”沈梦婷应了一声，随即问道，“话说，你还在坚持练习吗？”
“之前颓废那阵子停了，现在已经恢复了。”冯陈下意识挺了挺胸膛，想展示一下训练成果。
但他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清瘦，这个动作并没多大说服力。
“那就好。”沈梦婷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话题结束，两人再度无话。
沉默地走到社团大楼，二人在门口抖落身上沾的雪花，一前一后走上二楼。
走廊里比外面暖和点，但比起活动室还是差远了。冯陈看着身边一脸平静的沈梦婷，忍不住感叹：“我们俩还真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
“不然呢？”沈梦婷侧头看他。
“我以为分手后的男女，都没办法再做朋友了。”
“我们是特例。”沈梦婷脚步没停，语气平静地抛出下一句，“冯陈，我仍然很喜欢你。”
“啊？”冯陈猛停下脚步，整个人僵在原地。
“没必要这么大反应。”沈梦婷也停下，转过身看他，“你知道的，我们分手不是因为矛盾或者感情破裂。我仍然喜欢你，也许以后也会一直喜欢，只不过我们不再是男女朋友了而已。”
“啊……哦。”冯陈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走吧，”沈梦婷像是没看到他的窘迫，转身继续往前走，“活动室的暖气可比走廊暖和多了，别在这儿发呆。”
“……好。”
冯陈跟在她身后，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各种复杂的情绪翻涌着，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沈梦婷的心意。
但这话由她如此直接、如此平静地说出来，还是让他猝不及防。
他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内心却感到一阵释怀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