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5议会的最终表决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其引发的波澜却被严格限制在最高层。Site-19内部,紧张的气氛并未缓解,反而因高层指令的模糊和资源的异常调动而显得更加诡谲。两派议员都在暗中布局,为各自选择的道路积蓄力量,但表面上的指令依旧是“全力监控门的状态,分析异常样本,维持站点稳定”。

在这种山雨欲来的压抑环境中,日常的维护工作仍在继续。D-9342,那位因发现“公文包055”而险些被遗忘的清洁工,依旧推着他的清洁车,穿梭在B-7深层区域的边缘走廊。这里刚刚经历过异常爆发和镇压,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焦糊和化学制剂的味道。

他小心翼翼地避让着行色匆匆的研究员和安保人员,低头清理着角落的灰尘。就在他靠近一扇虚掩着的、标有“设备间-7B”门牌的房门时,里面传出的压低却急促的谈话声让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必须尽快!‘时间线’项目被卡死了,没有她,那些数据就是天书!”一个略显年轻的男声,带着焦虑。

“我知道!但七号扇区的安防级别甚至超过了这里!没有O5的直接手令,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更别说提人了!”另一个较为沉稳的男声回应,语气充满了无奈。

“议会那边吵翻了天,根本等不到明确指令!‘拂晓’派的人已经在暗中调动资源了,如果我们再找不到Komi博士,‘修复’方案就彻底没戏了!到时候……”年轻的声音几乎带上了绝望。

“小声点!隔墙有耳!……七号扇区……该死,他们怎么会把她关在那里?那地方几乎是……”

后面的声音更低了,D-9342只能模糊听到“逆模因”、“认知滤网”、“强制休眠”等零星词语,以及一声沉重的叹息。

脚步声靠近门口,D-9342心中一紧,立刻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擦拭着墙上一块根本不存在的污渍。

门被推开,两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走了出来,脸色凝重,看都没看旁边的清洁工一眼,快步离开。

D-9342的心脏却砰砰狂跳起来。

七号扇区?

Komi博士被关在那里?

那个“时间线”项目需要她?

没有她,某个叫“修复”的方案就要失败?

他虽然不完全明白这些词的含义,但他清楚地记得Komi博士——那个之前被降为D级、后来又神秘消失的女博士。他也隐约感觉到,Site-19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危机。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一部分是出于自保——如果Site-19完了,所有D级人员肯定最先被牺牲。另一部分,则是一种极微弱的、想要做点什么改变现状的冲动。

他犹豫了很久。报告?向谁报告?安保主管克雷格?他是维莱特博士的人吗?还是说……他属于谈话中提到的“拂晓”派?

最终,他咬了咬牙。他想起了维莱特博士,那位虽然严厉但似乎总在试图解决问题的女长官。他决定冒险赌一把。

利用清理垃圾的机会,他绕开了常规监控的几个盲点(这是D级人员之间悄悄流传的生存知识),来到了一个很少人使用的内部通讯面板前。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通往维莱特博士办公室的保密线路(号码是他某次打扫卫生时偶然瞥见的)。

“维莱特博士,”他压低声音,尽可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我是D-9342……我,我可能听到了关于Komi博士的消息……他们在说……七号扇区……”

线路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传来维莱特博士冷静却带着一丝急迫的声音:“说清楚点,D-9342。你听到了什么?具体在哪里?”

D-9342结结巴巴地重复了听到的片段:“设备间-7B……两个博士……他们说Komi博士在七号扇区……没有她,‘时间线’项目不行……还有‘拂晓’派在调动资源……”

“很好。待在原地,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维莱特博士的声音不容置疑,随即挂断了通讯。

D-9342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几分钟后,一队没有任何标识、但装备极其精良的安保人员悄然出现在他附近,迅速且“自然”地将他带离了该区域,进行了简单的询问和隔离,但态度并不严厉,更像是保护性控制。

与此同时,维莱特博士的办公室内,她立刻联系了富兰克林和少数几个绝对可靠的“修复”派核心成员。

“七号扇区……”富兰克林脸色发白,“那是……那是用于临时存放极度危险、且涉及高优先级逆模因效应的物品或人员的隔离区!入口被多重认知滤网保护,几乎没人能记得它的确切位置!他们竟然把她关在那里!”

“所以她才像是凭空消失一样。”维莱特眼神冰冷,“是‘拂晓’派干的好事。他们想让她彻底‘被遗忘’,从而扼杀‘修复’方案。”

“我们必须立刻行动!”另一位研究员急切道,“既然知道了位置,就有办法突破认知滤网!”

一场秘密的营救行动迅速展开。维莱特动用了他所能调动的最高权限,绕过了一些可能被“拂晓”派监控的系统。一支精干的小队,携带了特殊的认知强化设备和从逆模因部残留资料中推导出的临时性“认知锚定”协议,根据D-9342提供的模糊位置(设备间-7B附近的空间结构异常点),艰难地定位并突破了七号扇区的认知屏障。

过程极其凶险,负责突破的两名队员因认知过载而精神受创。但他们最终成功了。

在一个冰冷、空旷、没有任何标识的纯白色隔离舱内,他们找到了处于强制休眠状态的Komi博士。她看起来消瘦而苍白,但生命体征稳定。

她被迅速而秘密地转移到了“时间线修复”项目新设立的、位置极其隐秘的研发中心。

当Komi博士从休眠中苏醒,看到富兰克林和维莱特(通过安全监控)时,眼中充满了困惑和警惕。但在了解到局势的严重性以及O5议会的分裂后,她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要求查看现有的研究数据。

“我们没有时间了,”她虚弱却坚定地说,“那个信号……它证实了我的部分猜想,但也指出了我的一个巨大错误……融合的关键不在于能量引导,而在于‘信息悖论的共振’……我们需要重新计算所有参数……”

核心人物的回归,让停滞的“时间线修复”项目瞬间注入了灵魂和方向。研究以惊人的速度重新展开。

然而,无论是维莱特还是Komi都不知道,D-9342的“无心之听”和随后的营救行动,并非完全无人察觉。

在Site-19某个不为人知的阴影角落里,一个监控屏幕前,有人默默地看着七号扇区认知屏障被触发和突破的微弱警报记录(尽管很快被维莱特的人掩盖),嘴角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微笑。

“鱼饵被吞下了。”他对着通讯器低声说,“目标已确认位置。‘修复’派开始全力运转。准备执行‘清道夫’协议。”

救出Komi,并非危机的结束,而是将“时间线修复”项目彻底暴露在了对手的瞄准镜下。

更大的波折,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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