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全球、分属不同势力、平日里高高在上、性情各异的顶尖强者们,不约而同做着同一件,与他们身份地位截然不符的事情——
他们将自己关在最私密的训练室、作战指挥室、公会大厅里,像一群备战大考、最虔诚、也最卑微的学生,一遍又一遍,反复观看、暂停、逐帧分析着同一段教学录像。
录像的主角,是同一个人。
录像的内容,是他们自己。
或者说,是那个名为林业的男人,所演绎的、比他们本人还要完美的、另一个「自己」。
挥舞武器的时机,为何能比自己快上那零点几秒?
玩弄距离的把控,为何能在最极限的攻防转换中,找到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对死角?
施放技能后那无法避免的僵直与后摇,他又是如何通过微不可察的垫步、一次呼吸的节奏调整,将其完美化解,甚至其转化为下一个陷阱的开始?
一秒。
有时候,甚至连一秒都不到。
但就是这短短的一秒,对他们这些早已站在各自领域顶峰、每一个细节都打磨到极致的强者而言,如同一道无法被跨越、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邃的天堑。
那是一面完全看不到顶、无论如何攀爬都注定会无力坠落、名为「完美」的巨大城墙。
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无比沉重。
却又在沉重之后,升起一股前所未有、近乎病态的平静。
那个男人,虽然用这种公开处刑的方式,将他们这些所谓的传奇,狠狠羞辱一遍。
却也用一种最直接、最不讲道理的方式,为他们这些早已在各自道路上走到尽头、再也看不到前路的迷途者,指明一条全新的、能够继续变强的方向。
还不是终点。
更不是极限。
原来,战斗,真的可以这么美。
原来,自己,真的可以变得更强。
欧洲,【圣殿骑士团】总部。
那间平日里只有女王与最高阶圣骑士才有资格进入的祈祷大厅内。
艾米丽,这位以精准和优雅著称、平日里连一根金发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女骑士,此刻却毫无形象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复观看、模仿着光幕中那个身影的每一个动作。
她看到自己那套引以为傲、被誉为【月光交响曲】的剑技,在那个男人手中,省去三个华而不实、只为追求美感的蓄力动作,却让出剑的速度提升0.3秒。
她更看到,在自己认为绝对无法反击的攻击间隙,那个男人,用一个匪夷所思、利用盾牌边缘进行卸力的小角度侧旋,硬生生创造出一个转瞬即逝、却致命无比的反击窗口。
她输了。
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领域,输得体无完肤。
许久,艾米丽缓缓地,从地上站起。
那双向来如同蓝宝石般澄澈的眼眸中,所有的懊恼与不甘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如同朝圣者般虔诚而又坚定的光芒。
她转身,走出祈祷大厅,径直来到宫殿大堂的王座前,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决绝。
“女王陛下,属下艾米丽,恳请批准我的出境申请。”
“我将前往东方,进行一场……关于剑道的修行与朝圣。”
王座之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缓缓睁开,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去吧,我的孩子。带上骑士的谦卑,追寻那道光。”
一座被冰雪常年覆盖的秘密军事基地。
【狙神】伊万诺夫,这位早已年过六旬、平日连走路都需要拄着拐杖的老人,此刻却挺直脊梁,站在巨大的战术模拟屏前,一动不动。
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林业手持与自己相同持有的狙击枪,在【深渊狼群】中闲庭信步、精准点杀的画面。
伊万诺夫看着,看着,那张饱经风霜、如同干枯树皮般的苍老面容上,竟渐渐地,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润。
那颗早已因年迈而变得沉寂的心脏,这一刻仿佛重新注入年轻时的滚烫热血,开始剧烈地、疯狂地搏动。
“原来……是这样……”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却充满顿悟后的狂喜,“原来,真正的狙击,最终所追求的,不是数据的精密,而是……灵魂的直觉!”
他扔掉手中的拐杖,转身从武器库最深处,取出那柄早已被他封存多年、陪伴他走过无数次生死之战、枪身布满伤痕的旧友:【漫雪归途】狙击枪,用一块柔软的绒布,一遍又一遍,轻柔地擦拭着。
德国,莱茵重工,代表着世界武器设计最高水平的办公室里。
克劳斯将自己那些曾获得无数国际大奖、被奉为经典的设计图,一张一张,毫不犹豫扔进碎纸机。
然后,从自己办公室最深处的保险柜里,取出几张早已被他自己否定、认为太过天马行空、根本无法被实现的……全新武器概念图。
俄罗斯,西伯利亚的冰原。
叶戈尔将最后一头刚刚处理好的【冰原魔熊】皮毛,仔细折叠好,与另外几张同样珍贵的魔兽皮毛,一起小心翼翼装进行李箱。
他看着光幕中那个男人,用一柄战斧,打出比自己更加狂暴、更充满绝对控制力的【凛冬咆哮】,那张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棋逢对手般的豪迈笑容。
日本,京都。
宫本武藏缓缓将自己那间从不轻易关闭的私人剑道馆大门,上了锁。
他在门口,留下一张用毛笔字书写、字迹苍劲有力的公告——
「外出修行,归期不定。」
华国,【凤凰之翼】公会。
凤凰拿起那柄陪伴她征战多年的赤色长枪,感受着枪身传来、火焰般灼热的战意,美丽的凤眸中,好胜心与战意不减反增,燃烧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旺盛。
美国,【神盾局】总部。
【雷神】托尔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如同钢铁森林般的城市。
他缓缓伸出手。
下一秒,一道耀眼的雷光划破天际,那柄象征着无上力量与荣耀的雷神之锤,带着刺耳的音爆凭空出现,稳稳落入他的掌心。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走出属于自己的王座厅。
全世界,所有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强者,在这一天,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做出同一个决定。
他们将踏上一场,以那个东方少年为最终目标、全新的旅途。
那不是寻仇,更不是挑战。
那是一场,学生对老师、后辈对先驱、求道者对真理,最虔诚的朝圣之旅。
……
……
林业站在自家那扇熟悉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防盗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不是很想开这扇门。
他感觉门后连接的,不是他温馨的小家,而是一个充满未知、比任何副本都要凶险百倍、名为「家庭审判」的终极战场。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已经能清晰听到,门内那熟悉的、属于姐姐林青霞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逃不掉了。
林业花几秒钟强行做好壮士断腕、英勇就义般的心理建设。
转过头,看向身旁同样紧张到连呼吸都快要停滞、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俏脸通红的唐柔,用一种极其悲壮、仿佛上战场前交代遗言的语气,轻声问道:
“准备好了吗?”
唐柔那张美丽的脸庞上,血色尽褪,她看着林业,又看了看那扇仿佛地狱之门的防盗门,最后,极其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比蚊子扇动翅膀还要轻微的声音。
“……准备好了。”
“很好。”
林业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视死如归的笑容。
缓缓抬起手,握住冰冷的门把手,转动,推开。
毅然决然地,踏了进去——
“退!!!”
迎接他的,不是家人的问候,而是一声中气十足、充满了正义感与大义灭亲气势的娇喝!
以及,一个异常标准、带着凌厉破空声、从极其刁钻角度飞踹而来的飞踢!
林业的瞳孔猛地收缩!
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在这一刻疯狂运转,试图做出规避动作。
然而,晚了!
那只穿着可爱兔子拖鞋、却蕴含足以粉碎钢铁般恐怖力道的脚,已经精准无比、结结实实,踹在他的脸上一一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饶是林业一身早已突破万点、足以硬抗战舰主炮的恐怖数值,也无法抵御自血脉深处、毫无道理可言的亲情制裁!
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便如被高速行驶的泥头车正面创到,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华丽、反转七百二十度、充满悲剧美感的抛物线。
最后,重重地脸朝下,以一个标准的「Orz」姿势,趴在家门口的小院子里,激起一片尘土。
看着林业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唐柔整个人都石化了,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玄关处,姐姐林青霞缓缓收回那只修长、笔直、此刻还保持着高抬腿姿态的玉腿,动作优雅,如同刚刚结束一场芭蕾舞表演的首席舞者。
她转过头,那双英气逼人的美眸,淡淡瞥了一眼门口那个已经彻底傻掉的女孩。
在她身后,妹妹林然那颗小小的脑袋,雨后春笋般,小心翼翼探了出来,那双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此刻充满对未来嫂子纯粹的好奇,正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姐姐林青霞的目光,在唐柔身上那件与林业黑色风衣风格相差无几、更显英气与干练的米白色长大衣上,停留片刻。
随即,她漫不经心地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你就是唐柔?”
“啊?!”
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一个激灵,唐柔连忙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强大到离谱、一脚就将如同神明般的男人踹飞的恐怖女人,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是、是的!姐姐好!我……我叫唐柔!初次见面,请、请多指教!”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极其标准的鞠一个九十度的躬。
就在这时,客厅里,传来了母亲李婉几分无奈、几分笑意的温柔声音,“青霞!胡闹什么呢!赶紧带小柔进来坐,别在外面站着,像什么样子!”
“知道啦!”
姐姐林青霞有些不耐烦地应声,侧过身,为唐柔让开道路。
唐柔如蒙大赦,小心翼翼从这位气场强大的大姑子身旁走过,感觉自己像是穿过一片雷区。
她一边换鞋,一边还是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担忧瞥一眼外面那个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的男人,小声地对林青霞问,“那个……姐姐,林业他……不要紧吧?要不要……过去看一下?感觉……好像有点死了?”
林青霞闻言,发出充满不屑的嗤笑。
她抱起双臂,靠在鞋柜上,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眼神,淡淡道,“放心,死不了。”
“一个能在直播上,把表面深渊最终BOSS当成小兵一样割草的家伙,能被我这一脚踹死?”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危险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那就随便他死吧。”
唐柔:“……”
感觉自己,好像对这个家庭的战斗力,产生了一点小小、致命的误判。
而林然则是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小小的树枝,走到院子里,蹲在那个正趴在地上装死的哥哥旁边。
然后,用手中的树枝,轻轻地,戳了戳林业的头。
“哥。”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的平静,不带任何感情与色彩,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别装了,该起床了。”
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林业,猛地一个打挺,抬起头来!
他的眼神,充满劫后余生的惊恐与后怕!
就在刚才,那被一脚踹飞、灵魂出窍的瞬间,他仿佛看见那只把自己送来异世界的小黑猫。
纯黑小喵喵看见他,正一脸差异歪着头,那双金色的竖瞳充满不解。
仿佛在问:你明明没死,怎么跑来了?
然后,还没等他开口解释,那只小喵喵,便极其人性化,露出嫌弃表情,抬起后腿,用那毛茸茸的、粉嫩的猫肉球,对着他的脸补上一脚,将他从黑喵喵所在的虚无世界踹回来!
“我……艹……”
林业坐在院子里大口大口喘气,他看着眼前正用树枝戳着自己的妹妹,又看了看门口正审视、打量唐柔的姐妹,感觉自己,真的,差点,又穿越了。
他发誓,自家老姐这一脚,绝对附加某种他无法理解、足以撼动世界规则的……真实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