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铁匠铺出来时,晚风裹着街角处的浓郁饭菜香吹在月莉娜的脸上,馋的她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随即,她攥紧了浅蓝披风的领口,将残留的铁腥味和那股令人食欲大起的香味彻底隔绝在外。

埃利奥斯家的人这个词像小刀一样扎在她心里,满脑子都是剧情偏移的越来越离谱,自己该怎么把剧情试着掰回来的想法。

她低头扫了眼裙摆晃动的银流苏,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下一张委托的交付点在镇子边缘的炼金工坊,也就是之前拿风狼换取衣服的地方。先前隔着窗帘没有看到这老爷子的模样,这一次有机会看到,说不定能想起他是书中的哪位出场过却被他忘掉的人物。

林间小道上的碎石子硌着靴底,月莉娜脑子里整理着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试图将自己接下来的思路和规划梳理一下。

剧情从自己拿走主角的金手指起,一直到两人回红木镇之前都还算比较正常。自从自己被那个叫格雷斯的佣兵队长一刀捅了之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这剧情走的越来越偏,越来越离谱。

不少剧情节点提前了不说,还出现了书中从未提及的事,就比如瑟兰迪尔家那位失踪的千金,还有瓦伦家领地里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叛军。

原书中对瑟兰迪尔家提及的少之又少,连瑟兰迪尔家主在原剧情里都是被几笔带过。直到后期快要和魔族决战的时候,那位家主才被提起,与埃利奥斯家的家主合力打造全新的圣剑。结果还没等庆祝,他就被一个极其擅长刺杀的特殊魔族穿了心,领了盒饭。

至于那位千金……哦不,是瑟兰迪尔家绝大多数都没有出场过,出场过的基本都是路人啊,炮灰啊,还有那种背景板一样的人。正儿八经有个身份的人,除了那位家主之外没几个。

“这剧情歪的……和我以前抽卡一样,都歪到天上去了。”她小声吐槽,手中的委托单攥在手心里,看起来冷冰冰的小脸上泛起一抹微红。

别误会,单纯是想起以前自己天天吃大保底,让那股火憋红的。

正想着,前方街道尽头处忽然透出一点暖黄的光,伴随着淡淡的草药味混着硫磺的气息,在周围一圈没有光线的破败小屋里格外显眼。

那是栋低矮的木质建筑,屋顶铺着苔藓斑驳的茅草,窗户里映出晃动的烛火,窗台上摆着几盆蔫哒哒的月光草,和她布包里剩下的那几株一模一样。

只不过她的保存的还很完整,这几盆叶子都枯萎了,显然是活不成了。

月莉娜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银发,将耳后的黑色羽毛发饰扶正,又悄悄摸了摸披风内侧的委托单,确认没被褶皱压坏,才抬手叩了叩吱呀作响的木门。

“进来吧。”门内传来一道温和却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不似铁匠铺壮汉那般粗哑,倒像是常年埋首书卷的学者。

月莉娜推门而入时,一股浓郁的草药香呛得她轻咳了一声。

屋内空间不大,靠墙的木架上摆满了贴着泛黄标签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各色液体和还未处理的炼金素材。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木桌,桌上铺着泛黄的羊皮纸,上面写着不少复杂的炼金配方,但大多都是那本入门到入土里有所记载的。

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前,背对着门口,手里捏着一支羽毛笔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在记录着什么。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旧长袍,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发间掺着几缕银丝,发尾随意地束在脑后。听到脚步声,男人缓缓转过身,月莉娜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那副饱经沧桑的年迈面容上有一道不起眼的疤痕,显然是被利器划出来的。

最让她在意的是,男人的长袍领口内侧,隐约露出一点深色的布料,那上面绣出的太阳托举圣剑的纹路,正是埃利奥斯家的家徽。

在那老旧的长袍下,是一副依旧健壮的身子骨,和他脸上的沧桑和那股子学者味不怎么搭配。

“你好,我来交付委托。”

听到少女清冷的声音,那个老爷子回过头,握着羽毛笔的手猛地顿住,墨汁顺着笔尖滴在羊皮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痕。

他抬眼看向月莉娜时,镜片后的目光不断在她的脸颊和银发上扫过,随即刚想往下看就被少女的轻咳声打断。

老爷子的目光又在月莉娜的那头柔顺的银发上顿了足足两秒,握着羽毛笔的指节微微泛白,连墨汁晕在羊皮纸上都没察觉。

直到月莉娜又轻咳了一声,他才猛地回神,慌忙用袖口擦了擦纸上的墨痕,却越擦越乱,最后只能无奈地叹口气:“瞧我这记性,一不留神就又走神了。”

老爷子把滴了墨的羊皮纸往旁边挪了挪,指尖在桌沿蹭了蹭,才伸手去接月莉娜递来的布包。

布包刚碰到他的手,他的目光又飘回月莉娜的银发上,像被什么勾住似的,连拆布包的动作都慢了半拍:“之前…我是不是见过你?”

“当然见过。”

那老爷子伸手拿日蕊花的手都哆嗦了一下,结果听到月莉娜下一句话后又松懈了下来。

“之前用风狼尸体找你换三套衣服的人,这衣服还是你给我的,意外的合身。”

他喉结轻轻滚动,指尖在布包边缘蹭了蹭,才笑着点头:“哦……想起来了,你当时还说要适合战斗,不用太花哨好看,我还琢磨着这小姑娘倒实在。”

他拆开布包,指尖触到日蕊花时动作轻得像碰易碎品。“这花采的很用心啊,花瓣没蔫,蕊心也没发黑,比镇上药铺收的那些强多了。”

他转身从桌下拖出个小木盒,盒盖一打开,就传来“叮铃”的钱币的碰撞声,“就按那两张委托单上写的,一共一枚金币,你收好了。”

接过那枚亮闪闪的金币,月莉娜收回了那个小钱袋子里,重新整理好了披风和衣服。

老爷子看着月莉娜的动作又有些走神,嘴里不自觉地念叨了起来:“没想到啊…”

“什么?”

少女的声音打断了老爷子的思绪,他摇了摇头,反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月莉娜收拾着布包,指尖触碰在布包里藏着的匕首上,那是她备用的武器,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

听到老爷子的问题,她顿了顿,才轻声开口:“月莉娜。”

“月莉娜……”老爷子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镜片后的目光又落在她的银发上,指节无意识地攥紧了桌角的羊皮纸,“没有姓吗?”

“没有,怎么了?”

听到“没有”这两个字儿的时候,老爷子的眼眸里流露出了惊讶和失望的神色,轻声叹息了一句:“没有啊……想来也是。抱歉,是我多想了,小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镜片后的目光从月莉娜的银发上移开,落在桌角那盆蔫掉的月光草上,“我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儿。你的银发……是随母亲还是父亲?”

“……”

随父还是随母?她一个靠变身出现的人,哪有随父还是随母这一说啊!而且这老爷子的话总感觉藏了些什么,或许应该尝试着问点情报。

“我…随……母亲吧,大概。怎么了?”

房间里的气氛沉默了下来,只能听到炼金器材烧水时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一老一少此时都没了下文,一个站定,一个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片刻后,那老爷子突然开口道:“我叫奥罗斯·埃利奥斯。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你是埃利奥斯家的炼金术士,而埃利奥斯家可是三大贵族之一,谁会不认识呢?”

名叫奥罗斯的老爷子似乎是愣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较明显的失望:“你直接叫我奥罗斯吧,埃利奥斯家早就抛弃了我,我已经没有姓了。”

月莉娜捏着布包的指尖顿了顿,目光落在奥罗斯攥紧的拳头上,连旧长袍的袖口都被扯得发皱,显然是因为被埃利奥斯逐出来感到不服或者有什么冤屈吧。

她表面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已经开始思索起一会应该怎样才能继续套一下这个老爷子的话。

揉了揉肩膀上依旧隐隐作痛的伤,月莉娜将肩头的衣服轻拽了两下后朝奥罗斯问道:“老…咳嗯,奥罗斯先生,我……”

“你这头银发,还是藏一下比较好。”

“欸?”月莉娜一愣,不禁发出了一声不符合气质的惊呼声,配上那副愣住的表情倒是意外的可爱。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埃利奥斯家的人最近可是对银发很敏感的,你最好藏起来或者剪……”

“我不剪,藏起来就行。”几乎是下意识的,月莉娜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奥罗斯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坐回到了桌前,随手一挥将一根新的蜡烛点燃后开始翻腾起柜子。

翻了没一会儿,他就从里面翻出了一瓶淡的像是清水一样的药剂推到了月莉娜的面前。

“染色用的,很常见,材料也很好搞,送你了。”

月莉娜盯着那瓶淡得像白开水的药剂,指尖悬在瓶口上方,心里不由得怀疑了起来。

“这东西……真的不是自来水吗?感觉不怎么靠谱啊…”

奥罗斯看出她的犹豫,推了推裂边的眼镜,补充道,“这染色剂能维持一周,之后会自己褪掉,不会一直留在你的头发上。想要什么颜色,只需要往里面注入一点点的魔力就行。”

他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了月莉娜那头顺滑的银发,不由得再一次走了神。直到少女回过头,那头银发带着清淡的茉莉香微微飘动后,他才回过神。

她把药剂塞进布包,耳后的黑色羽毛发饰轻轻晃了晃,语气也不似刚刚和这个老爷子见面那么冷淡,柔和了些许:“谢谢奥罗斯先生。”

奥罗斯摆摆手,目光落在少女那张精致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叹了口气。“好了,你走吧,有需要炼药的话再来找我,我不收你手续费。”

再次和奥罗斯老爷子道过谢后,月莉娜离开了炼金工坊,朝着冒险者协会的方向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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