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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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赵青柠八岁。

这时的她，还不像后来那般亭亭玉立、俊俏大方，这一会儿她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女孩。小圆脸上零星散布着几颗浅褐色的小雀斑，大人们都唤她“小丫”。

可是村里的那群孩子不这么喊，他们不愿意跟她一起玩，那群皮猴一见她就瞎起哄，追在她后面嚷嚷：“黑熊精来啦——黑熊精来啦！”

孩子们一哄而散，嚷嚷声刺耳极了。赵青柠攥着衣角，眼眶发酸，却一声不吭。

“妈妈，我为什么这么丑呢？”回到家，她哭着问妈妈，“我是不是不是你亲生的？”

妈妈哑然失笑，“你可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出来的，怎么会不是亲生的呢？”

她擦干那张小脸上的泪水，心疼地说：“女大十八变，你以后一定会变成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被许多人喜爱着。”

小赵青柠觉得那只是妈妈用来哄她的谎话。

暑假里一个闷热的午后，她又一次被村里的几个坏孩子堵着笑话了一通。她没吭声，等他们跑远了，才一个人跑到村东头的老槐树下，蹲在那里，悄悄地抹眼泪。

这里很安静，她哭泣也不会被人看到，只有蝉鸣一声接一声，似乎也不吝于嘲笑她。

“你怎么了？”

赵青柠吓了一跳，慌忙抬头四顾，是谁的声音？可是她左看右看也没找到，四周空无一人，难道是树在说话吗？

“我在这儿呢，你头上。”

她仰起脸，这才看见浓密的枝叶间坐着一个男孩。

他看起来和她年纪相仿，穿着干净的小背心和黑色短裤，头发柔软，眼睛明亮得像浸在溪水里的黑石子。和她不一样，他长得白净又俊气，是那种所有小孩都会想和他做朋友的模样。

她又自卑了起来，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我要跳下来了，你往旁边儿让让，别砸到你。”

她低低“哦”了一声，往后挪了两步。

男孩利落地一跃而下，拍了拍裤脚上的灰，站起身好奇地打量她。她缩着脖子，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包装鲜艳的糖果，递过来：“给你这个，见面礼。”

她从没见过这种糖，村里卖的都不是这种，是他从哪里找到的？

她犹豫着接过，剥开糖纸，是柠檬味的，酸酸甜甜在舌尖化开。她本来就没吃午饭，这会儿肚子更饿了点儿。

今天爸爸妈妈出去工作了，给她留的午饭钱在家里，可她忘记带钥匙了，只好等到晚上才能回家。

“你也住在这附近吗？”男孩问。

“嗯。”她低着头。

“那正好，我们一起玩吧。”

居然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她愣愣地抬起头，又迅速低下，轻轻嗯了一声。

“你怎么老低着头呀？”男孩凑近了些，语气开朗，“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我的新朋友长什么样。我叫乐乐，你呢？”

“我叫小丫。”她小声说，怯生生抬起脸。

没想到男孩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啊，对不起，原来你是女孩子啊。你一直低着头，头发又这么短，我还以为你是男生呢。

赵青柠这会留着齐耳短发，和男孩们的发型差不了多少。

她又嗯了一声，下意识又想低头，但是猛然想起这个新朋友不喜欢她这样，硬生生忍住了。

“是小鸡小鸭那个小鸭吗？”

赵青柠连连摇头，可是又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名字。

“那我知道啦！”男孩眼睛转了转，咧嘴笑了说：“是像弹弓一样的那个‘丫’，对不对？”

“嗯！”女孩重重点头。

“哈哈，这名字真好记，我记住啦，小丫！”

女孩刚想答应，没想到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

“你没吃午饭吗？”乐乐有些诧异地问。

他翻了翻自己的裤兜，找出几张纸钱和硬币。

“我的零花钱也不多，走吧，我请你吃面包。”

“不、不用了。”

“走吧，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请客的。我们不是朋友了吗，别不好意思。”

“噢。”

赵青柠没听说过这个规矩，但她没有什么朋友，而乐乐看起来朋友应该不少，便默认他是对的，默默跟着他走。

村里有一间小小的零食铺，是一位老奶奶经营的，屋子很小，仅能容下一人进出。两片斜斜的屋檐向外伸展，面朝街道的那面嵌着一块玻璃，便是这家店的小小交易窗口。玻璃窗上常常贴着一些零食和雪糕的包装纸，花花绿绿的，格外醒目。

“阿婆，我要一个肉松面包。你要什么？”乐乐这样问道，可她却犯起了迷糊，开始左右为难。“再拿一个奶油的吧。”男孩说。

干吃面包可能有点噎，“再拿一瓶水，阿婆。”

乐乐很快就吃完了。他拧开瓶盖，让瓶口与嘴巴隔着一小段距离，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倒着喝。转头一看，赵青柠还在小口小口地啃着面包。

他把水瓶递向她，“你喝吧，我刚刚没对嘴。”

赵青柠小口喝着水，心想：原来这个奶油面包这么好吃。

这个下午，他们一起在乡间小路上漫无目的地走，从村东头的老槐树一直走到村西头潺潺的小溪边。

乐乐折了根树枝，分开一小股溪水，画了长长一道，又用湿泥垒起一圈矮墙。

“你看，这是一口井。”

赵青柠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接着，他用树枝在旁边的泥地上写了个大大的“田”字，说：“这是一块田。”

“哦…”赵青柠看懂了，怯生生地问，“那…农民伯伯呢？”

“有道理！”乐乐于是又麻利地添上几个火柴小人和小房子，“看，这样我们就造出一个村庄啦！”他语气轻快，带着点小得意。

赵青柠也跟着笑起来，她的眼角弯弯，抿着小嘴唇笑。

夕阳西斜，天边漫起暖金色的光。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乐乐拍拍手上的泥，“你住哪儿？我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土路上，影子被拉得长长。

到了家门口，小丫却磨蹭着不进去，她看着乐乐，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你进去吧，拜拜啦，我之后还来找你玩。”乐乐朝她挥挥手，转身就要走。

赵青柠却没有进门，而是嗒嗒嗒几步跑上前，到他面前，一伸手：“拉钩！”

“这个我们小学二年级就以及不流行啦。”乐乐的表情有点为难，因为觉得有点土。

“噢。”

赵青柠低下头。

“好啦好啦，拉钩就拉钩！”男孩一把拽过她的手，勾住她的小指，轻轻晃着，“小丫是我的好朋友，我只要有空就来找你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丫头终于又笑了。

夕阳下，男孩挥挥手，转身向着太阳走去。远处村落炊烟袅袅，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狗吠。

赵青柠一直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心里悄悄盼望着快快到明天，盼望着还能见到她的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