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冰冷的空气和从门缝透进的微弱月光。

林舟刚反手轻轻合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意与视线,一个压抑着的细微声音就从里间急切地传来:

“少爷!”

艾拉的身影从角落里快步走出,借着微弱的光线,她能清晰看到林舟疲惫的脸色和衣襟上残留的血迹,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就要去扶他。

“少爷!您受伤了?外面那么大的动静,我……我吓死了,又不敢出去……”

“嘘——小声点。”

林舟压低声音,示意她冷静。

他靠在门板上,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认没有异常靠近的脚步声,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没事,一点小伤,牧师处理过了。”

他摆摆手,示意艾拉不用搀扶,自己走到桌边坐下。

艾拉连忙倒了一碗温水递给他,眼神里的焦虑丝毫未减。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些骑士他们……”

“我惹上大麻烦了,艾拉。”

林舟接过水碗,却没有喝,只是用双手捂着。

他简略地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如何发现被渡鸦监视,如何被迫改变计,惊动矿坑怪物,如何与圣骑士意外“并肩作战”,以及最后汉密尔顿的软禁命令。

艾拉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听到林舟险些被怪物击杀时,更是捂住了嘴,眼中满是后怕。

“所以……少爷,我们现在完全被他们看住了?”

“不不不,不是我们,是只有我。”

林舟认真的说道。

“?”

艾拉疑惑的眨了眨眼。

“没人注意到你的存在知道吗?所有的怀疑和监视,现在都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

林舟耐心解释。

“你是自由的,他们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因为你根本没和我同框出现,他们来这也只有一天的时间。”

“如果我真的要被迫跟他们回王都你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艾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如果我要回去了,虽然我可以带着你一起安全回王都...但琉璃她...”

林舟有些犹豫,他也不确定艾拉能不能承担和接受这个任务。

她理解了少爷说她“自由”的含义,也明白自己是关键,但一想到具体要怎么做,尤其是面对状态未知的夜琉璃,她就感到一阵手足无措。

林舟看着艾拉低下头,肩膀微微缩起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阵犹豫。

艾拉的能力在林舟看来还是很强的,但要带夜琉璃从这里带回王都...路途遥远不确定性太多了,假死魔药的药效应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自己去了王都在教廷的视线下也不好脱身回来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艾拉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头.

“没关系的,少爷。”

“我们来黑荆棘村,本来就是为了琉璃小姐,对吗?”

她轻声说道,语气却异常清晰。

她看着林舟的眼睛,仿佛在确认,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既然这是少爷您一定要完成的目标,那也就是艾拉的目标。”

“艾拉不懂太多大道理,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但是,艾拉一定会努力去完成的!”

林舟看着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从艾拉眼中看到了虽然忐忑却无比认真的决心,

此刻再说什么质疑或安慰的话,反而是对这种决心的轻视。

他最终只是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语气复杂。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真到了那个地步,你……随机应变,知道该怎么做的。”

他没有再详细嘱咐,因为能说的风险都已经说了。

此刻,他选择相信艾拉的判断和能力。

这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仆,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坚韧。

屋外的风声似乎更紧了,屋内,短暂的交流结束后,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两人沉重的思绪和一份未言明的、关乎生死的托付。

村外荒地,孤坟之下。

薄棺内,夜琉璃无声无息,假死状态让她如同真正的尸体。

然而,在这绝对黑暗的狭小空间里,在那具看似已然失去所有生机的小小身躯旁——

她的影子,正在动。

并非光源变化造成的错觉,而是一种源自本体的自主蠕动。

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它们从夜琉璃的身下悄然蔓延开来,缓缓地沿着棺木的内壁向上攀爬。

这些流动的阴影边缘,探出丝丝缕缕更细的黑暗,无声地抚过粗糙的木板,仿佛在感知着这个囚禁般的环境。

它们时而收缩,时而延伸,在寂静中上演着一幕无声的哑剧。

偶尔,那团浓稠的阴影会剧烈地鼓荡一下,仿佛一颗沉睡的黑暗心脏在无力地搏动,使得整个棺椁内的黑暗都随之震颤。

一丝丝比矿坑深处更加精纯、更加极致的阴冷暗影气息,正不受控制地从夜琉璃的体内渗出,被那活化的影子贪婪地吸收,又弥散开来,将这小小的棺木内部,逐渐转化为一个孕育着未知与不祥的温床。

这一切都发生在厚重的泥土之下,被绝对的寂静和黑暗所包裹。

远处村口的喧嚣、圣骑士营地的火光、以及小屋内的低语,都无法穿透这层屏障。

无人察觉,这座被视为终结的坟茔,或许正是一个更加可怕开端的前奏。

那不安蠕动的影子,是一个无声的警告,预示着假死并非终点,而是一场更深沉蜕变的开始。

坟土之上,万籁俱寂。

无人知晓,这座坟墓之下,蛰伏的并非终结,而是一个更危险的开端。

那蠕动的影子,是风暴来临前最细微,最不祥的征兆。

王都,晨曦大圣堂,圣女寝宫。

翌日清晨,微凉的晨光透过琉璃窗,悄无声息地漫入室内。

华盖床的丝绒帷幔内,艾莉娅蜷缩在柔软的锦被中,睡得正沉。淡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铺在枕上,遮掩了小半张脸。

“嗯……”

一声轻微,带着浓浓睡意和不情愿的嘤咛从被窝里逸出。

她似乎被逐渐增亮的晨光或是窗外隐约的钟声打扰,秀气的眉毛无意识地蹙起,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才极其不情愿地、缓缓地掀开一条细缝。

眼眸里蒙着一层水汽,满是懵懂和被人强行从睡梦中拉扯出来的不悦与迷茫。

“是哪个该死的家伙规定圣女必须这么早起来赞美晨曦之主的?”

她下意识地把脸更深地埋进柔软馨香的枕头里,试图隔绝那该死的钟声和光线,同时像只闹脾气的猫一样,用被子裹紧自己,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充满了被低血压起床气笼罩的哀怨呻吟。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个圣光爆裂把那吵醒她的钟楼给轰了——当然,只是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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