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柏轩的“国”字刚吐出半个音,一股无形的灵压骤然降临,并非针对在场所有人。

凌清璃莫名抬起头,望向那并不晴朗的天空,天空白云密布,但乌云却看不到几朵。

“难道是要下雨了?”

她不清楚,只是这突然降临的存在与下雨前空气中那股闷热感,让她并不舒服,因为这意味着只是简单运动就容易出汗,让衣服黏在身上,会迫使她不得不洗澡。

可乞丐本就居无定所,加上那聊胜于无的居住环境,洗澡是一种奢望。

侯柏轩更是首当其冲,他的感觉更加强烈,这股灵压明明很轻,可总让他有一种“试试就逝世”的危机感,后面那个“师”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闷哼。

他的脸色红白交替很是精彩,额角渗出冷汗,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说半个字。

白昼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转而看向凌清璃,透过面纱的声音依旧平淡:

“她体内被种下的非是寻常蛊虫,而是‘同命血傀蛊’的子蛊。此蛊阴毒,需以血亲心头精血与神魂为引,方能将活人炼制成唯命是从的完美血傀儡。子蛊与作为‘药引’的血亲就是他。”

她目光扫向侯柏轩。

“性命交修,已成共生之态。你方才若强行看破那链接,子蛊瞬间反噬消亡,作为宿主的她立刻毙命,而与他之间的血脉神魂链接也会瞬间崩断,反噬之力足以将他最后一点生机也彻底碾碎。届时,两人皆亡。”

凌清璃听得小脸发白,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明白自己刚才险些酿成大祸。

侯柏轩更是身体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白昼叩首,声音哽咽:

“大人!求求您,救救小女!侯某愿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以命换命!求您大发慈悲!”

白昼静静看着他:

“起来,我记得你,作为开国将军的后代,你戍守边疆多年,恪尽职守,比起那些已经腐化的蛀虫,你很不错。”

侯柏轩闻言如蒙大赦,激动得浑身发抖。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他欢喜,国师还记得他,那梦儿一定有救了!而且一向不收徒的国师如今竟然有了徒弟,那梦儿是不是也能......

收起心中的小九九,踉跄着站起身,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

白昼打量着凌清璃,又扫了一眼侯柏轩。

“接下来的场面少儿不宜,你们两个出去等候。”

凌清璃虽然好奇,但见识了白昼的手段,也不敢多问,乖乖点头,一步三回头地朝厅外走去。

侯柏轩更是没有丝毫犹豫,他明白所谓的“少儿不宜”不过是个借口,国师所施展的神通岂能让凡人所视?

最后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将全部希望寄托于那抹白色的身影,恭敬地行了一礼,也跟着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将破损的大门虚掩上。

厅外,是大战过后的一片废墟。

凌清璃靠在冰冷的断墙上,小心地瞄着身旁神色紧张的侯柏轩。

她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

“侯城主,您是不是认识我师父啊?”

侯柏轩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看向凌清璃的眼神难以置信,又带着些探究。

“你难道不知道你师父是谁?”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正主。

凌清璃老实地摇了摇头,小脸上写满了困惑:

“我只知道她叫‘白昼’,很厉害,对付我颇有手段......”

总感觉这话里藏着一股化不去的怨气......

侯柏轩眼神剧烈闪烁了几下,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那位大人莫非没有向这位弟子透露自身身份?

这是何意?是考验?是磨砺?还是另有深意?

他摸不准那位深不可测的国师大人的想法,可一想到大人这么做自有大人的道理,还是不要妄自揣摩了。

他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含糊其辞地搪塞道:

“啊…是,是认识…白大人她…嗯…是一位神通广大的前辈高人,是我们大汉朝的栋梁之材!对,栋梁之材!你能拜入她门下,真是…真是天大的造化,定要好好珍惜,用心修行,莫要辜负了白大人的期望!”

凌清璃:“……?”

她眨了眨重瞳,总觉得这位城主大人回答得怪怪的,好像说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不过,“神通广大”这些词,倒是很符合她对那个女人的认知。

看来师父果然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呢!

想到这里,凌清璃心里那点因为被打官腔的不快瞬间消散,转而升起一股小小骄傲,连带着看侯柏轩也顺眼了不少。

“我知道了,谢谢城主告知。”

她点了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厅门,开始思索起白昼刚才的解释。

重瞳只看到了那道线,并没有看到蛊虫,看来重瞳也并非万能的......不过,那是蛊虫诶......

凌清璃开始好奇了,她没有见过蛊虫,也不知道遇到蛊虫该如何处理,心中的好奇一旦被勾起,就像被猫猫挠一样。

侯柏轩看着女孩那副“原来如此”的单纯模样,暗自抹了把冷汗,想着这应该是忽悠过去了,希望国师大人不会怪罪。

他不再多言,也陪着凌清璃一同等待起来。

厅内一片寂静,白昼缓缓走向阵眼处的侯从梦。

她缓步走至阵眼处,垂眸看着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侯从梦,气息很轻,少女脸上最后一丝生气正在被蛊虫吞噬殆尽。

“炼气期?应该够了。”

白昼伸出右手,轻轻点在了侯从梦的眉心。

嗡——

精纯至极的灵力强势精准地涌入侯从梦近乎枯竭的经脉,一路摧枯拉朽,将那些盘踞其中的寄生丝线全部碾碎。

“呃啊!!!”

侯从梦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却不再是无意识的呻(补药河蟹我)吟,苍白的脸颊迅速涌上不正常的熏红,那股灵力带着能抚平一切创伤的温和,强行将她从半傀儡化的浑噩状态中拉扯出来。

意识如同溺水之人瞬间被拉出水面,无数混乱的碎片涌入脑海,剧烈的痛苦与清晰的感知同时回归。

就在这痛苦与清醒共轭的期间,那股涌入她体内的正在强行虐杀蛊虫以及修复她经脉的灵力,其核心的独特气息冰冷浩瀚,又带着一种恒定不变的奇异质感……

太熟悉了......

这股气息...她感受过...

绝不是错觉!

侯从梦涣散的瞳孔猛聚焦,尽管身体依旧痛苦不堪,但大脑反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而变得清晰万分,进入了手艺活之后的贤者模式,瞬间将她拖入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人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拥有记忆呢?

侯从梦记不清了,但她没有忘记,那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总是生病,身体很弱,窗户开大一点都会咳嗽半天,汤药的味道几乎充斥了她整个童年,房间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父亲那时还很年轻,但眉头总是紧紧皱着,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忧虑和她当时看不懂的沉重。

有一天,父亲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上了马车,马车走了好久好久,颠得她昏昏沉沉。

她只知道他们离开了百鹤城,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偎在父亲怀里,小声问:

“爹爹,我们要去哪里呀?”

父亲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敬畏:

“梦儿乖,爹爹带你去国都安阳,去见一位…一位大人物。如果…如果那位大人愿意垂怜,梦儿的病或许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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