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袋歪向一旁，视线投向床沿沉默的冯陈，“喂，别光看着了，要不要来打两把？双排？”
“你都打到这个段位了，”冯陈摇摇头，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上去怕是连兵线都还没看清，就被对面当小兵补了。”
“哎呀，又不是非得玩这个嘛！”明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从椅子上一弹而起，“我笔记本带过来了！我们可以玩点别的，联机合作的那种，或者……我找找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双人小游戏？森林冰火人玩不玩？”
“我没怎么玩过双人游戏。”冯陈老实回答。
“唉？不是吧。”明月眼睛睁大了，一脸难以置信，“你和沈梦婷都住一块儿了，平时晚上难道就各干各的？没一起玩过游戏什么的？”
“她不怎么玩游戏。你应该清楚的，”冯陈解释道，声音平淡，“我之前每天打游戏，基本都是和你一块儿组队。她从来不参与这些，最多在旁边看会儿书。”
“我还以为你们私下里肯定会一起玩点什么呢。”明月嘀咕着，又重新坐回椅子，转过身面对着冯陈，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那你们平时晚上都干嘛？一起看电视？或者……干嘛？”
她实在想象不出那两人独处时的画面。
“每天干什么……”冯陈的眼神飘向窗外，“就……很普通，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有时候也会一起看看新出的动漫，不过次数不算多。大部分时候，她就在那边安安静静地看书，我就在这边追番、看小说，或者……打游戏。”
“哦……就是各干各的，不一起啊？”明月拖长了语调，有些意外。
“没必要非得一起吧。”冯陈轻轻摇头，“我们的兴趣爱好，重合的地方其实没那么多。”
“我还以为你俩做什么都会黏在一起呢。”明月用手比划着，“毕竟在社团的时候，她几乎每次都陪着你，就坐在你旁边。”
“在社团里，她大部分时间也是在看漫画，或者看书。”冯陈的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想起了什么温暖的细节，但那笑意很快又消散了，被一层淡淡的苦涩覆盖，“不过……确实，她总是待在我身边就是了。”
“话说回来，”明月往前倾了倾身体，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你们两个在家里，每天具体都会做些什么呀？我真是有点好奇了。”
“就……普通情侣的相处方式，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普通情侣？”明月撇撇嘴，“我身边就你一个人正经谈过恋爱，我上哪儿知道普通情侣是什么样子去？”
“你身边没其他谈过恋爱的人吗？”冯陈反问。
“我身边就没几个人。”明月回答得干脆，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
冯陈沉默了一下，点点头：“也是。”
明月的朋友很少。或者说，能经常待在她身边的朋友很少。高中时期，在冯陈的帮助和她自己的努力下，也曾交了几个能一起逛街吃饭的朋友，但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关系大多维系在手机聊天软件里，变成了列表里一个偶尔跳动的头像。
现如今，在大学里待了快半年，在社团里真正能说上话、玩到一起的，也就冯陈、沈梦婷这一小圈人。
“所以，”明月把话题拽了回来，“你们俩平时就真的完全是各做各的？一点互动都没有吗？”
“那倒也不至于。”冯陈否认，“每天我们会商量谁做饭，谁负责打下手，谁去买菜，吃完饭谁刷碗之类的。”
“啊？还要商量的啊？”明月眨眨眼，“我以为会很有默契地分工呢。”
“毕竟谁都有心情不好，或者临时有事的时候。那种时候，另一个人就自然会多承担一些。”冯陈解释道，“不过大多数时候……她都没什么事，所以平日里她下厨的次数更多。”
“除了做饭分工呢？”明月追问，似乎对这个话题相当感兴趣，“你俩总不至于就靠这个互动吧？还有什么一起做的事？”
冯陈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客厅墙角那个沉默的黑色大箱子。“还有就是……你看到那个很大的箱子了吗？”
明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点了点头。
“那里面的东西，是沈梦婷从家里武馆带过来的训练器械。我那段时间，每天都要花至少一个小时在上面练习。”
“啊？你还练武了？”明月上下打量着冯陈依旧略显清瘦的身板。
“她总说我太弱了，”冯陈的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回忆，“反复叮嘱我要保护好自己。所以……就一直督促我练。”
“但这段时间你可没练，”明月指出事实，“反正我没见你碰过。”
“因为……呃，”冯陈苦笑了一下，“没心情。”他坦诚道。
前段时间连床都懒得下，课也不愿上，更别提坚持训练了。
“所以，那箱子里的，就是梦婷姐她练武用的东西？”明月的好奇心彻底被点燃了，“里面什么样啊？打开我看看呗？”
冯陈沉默地站起身，走到墙角，打开了那个沉重的箱子。里面并非明月想象中满是寒光闪闪的兵器，而是整齐地放置着几件看似朴实无华、却透着沉重质感的器械。
他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直接取出了那对灰扑扑的、造型奇特的金属腕锁，动作熟练地扣在自己的手腕上。
“咔哒”一声轻响，锁扣严密地合拢。
手腕顿时微微一沉，小臂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分量。
这半年的时间里，他早已习惯了这份重量。
沈梦婷原本还计划着给他增加配重，只是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两人便已分开了。
接着，他拾起箱中那根乌黑锃亮、由多节构成、中间以特殊方式链接的棍状物——沈梦婷称之为“九节盘龙筋”。
只见他手腕灵巧地一旋，棍身末端的螺纹便精准地咬合在腕锁侧面的接口上，严丝合缝，仿佛本就是一体。
一旁的明月好奇地看着。她看到冯陈的双脚自然分开，站成了一个不丁不八的沉稳姿势，膝盖微屈，腰背如同松柏般挺直而稳固。
他并没有立刻开始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调整着呼吸，整个人的气势却在瞬间沉淀下来，与他手中那件沉甸甸、看似笨拙的器械奇异地融为一体，散发出一种沉静而专注的力量感。
下一刻，他的右臂倏然一动。
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那根沉重的盘龙筋破空而出，发出的不再是半年前那种笨重而拖沓的呜咽声，而是“嗖”的一声锐利、短促、充满力量的尖啸。
那件沉重的器械在他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变得异常驯服，空气被接连不断地撕裂，发出声声短促而有力的鸣响。
整个过程不过持续了两三分钟，一套简洁、刚猛、实用的动作便演练完毕。他最后一个动作定格，盘龙筋笔直地指向前方，棍身纹丝不动，稳如磐石。
随即，他手腕微微一抖，那股凝聚的力量便悄然散去，那根骇人的器械乖顺地垂落身侧。
他缓缓吐出一口绵长的浊气，这才动手，利落地将盘龙筋从腕锁上旋下，将它们分别放回箱中那层柔软的细绒布上，动作轻柔而仔细。
“差不多就这样。”冯陈对一旁看得有些发愣的明月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主要是练习发力的控制和时机的把握。戴着这东西，一点多余的动作和力气都不敢有，否则很容易伤到自己。”
明月好奇地走上前，伸手想去拿那副刚被卸下、放在绒布上的腕锁。
她的手指握住冰冷的金属，向上一提——腕锁却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并没有如预期般被她轻松拿起。
她脸上顿时闪过明显的诧异，加了把劲才将它们拎起来，掂量了一下那份远超预期的沉甸。
“这……这东西这么重？”她看着冯陈那并没有比半年前健硕多少的身材，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做到的？刚才看你舞得那么……轻松？”
冯陈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额角渗出的细汗，“主要还是用巧劲，发力的方式比较关键。还有就是……嗯，一种感觉吧，她也说过什么‘气’啊、‘意’啊之类比较玄的东西，我练久了，自己大概能体会到一点，但你要让我具体说出来……真有点困难。”
“那算了，”明月果断放弃，“就算你能解释清楚，估计以我的脑子也听不懂。”
“呵。”冯陈极轻地笑了一下。
“所以，你们天天就练这个啊？”明月摆弄着那对沉甸甸的腕锁，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回原处。
“早晚各一次。除此之外，我还要做一些基础的力量锻炼。”冯陈指了指墙角另一对更小号的哑铃。
“哦……”明月拉长了声音，眼珠转了转，又把话题绕了回去，“那——没了？你们就没有什么，一起做的、纯粹为了好玩的娱乐活动？”
“我们会一起看看新出的番剧什么的。要说娱乐活动的话，呃……”冯陈的话语顿住了。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些极其私密的画面——沈梦婷时不时会兴致勃勃地拿来一两套精心挑选的女装，软磨硬泡地要求他穿上，然后在夜晚的亲密时刻，再带着某种兴奋和欣赏的目光，亲手一件件替他脱掉……那大概是沈梦婷最热衷、也最乐在其中的“娱乐活动”了。
每次他换上那些衣服，总能看到她眼中流露出极其满意的光彩，以及之后难以掩饰的兴奋。
但是，这个……无论如何也不好对明月细说。
“我们会一起看看电影什么的。”冯陈略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随口编了一个更寻常的说法。
“啊，电影啊……”明月歪着头想了想，“我最近都很少看了。好看的动画电影本来就少，还总是什么总集篇剧场版，炒冷饭，完全提不起兴趣。”
“确实。”冯陈表示同意，“我们有时候也会一起讨论剧情。梦婷她特别喜欢较真，经常就动画里某个逻辑细节或者人物动机发表长篇大论，虽然很多时候我听不太懂她那些深奥的分析，但看着她那么认真的样子，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唉？梦婷姐还会那样啊？”明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看不出来诶！我以为她对这种二次元的东西就是随便看看呢。”
“是的呢。”冯陈确认道，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那我也想找机会和她讨论讨论了！”明月来了兴致。
“她应该会很乐意和你聊这些。”冯陈点点头，随即又补充道，“其他的……大概就是，周末如果天气好，或者她有什么想去的店，我们会一起外出，到处走走逛逛，算是约会吧。这附近几条街，大大小小的店，我们几乎都逛过了。”
“啊，所以说你也不是天生就喜欢天天窝在家里的嘛！”明月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
“我只是最近……不怎么想出门。”冯陈低声道。
“那你得赶紧恢复过来啊。”明月看着他，语气变得稍微认真了些，“梦婷姐她……应该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嗯。”冯陈轻轻应了一声，目光低垂。
“那，首先迈出第一步！”明月忽然一拍手，声音重新变得轻快起来，“我们一块儿出去吃个饭吧，别点外卖了，也别自己做了，出去换换口味！”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颇为豪气地说，“我请客！这段时间一直在你这儿蹭吃蹭喝，我生活费可是省下来不少呢！”
冯陈抬眼看了看她，轻轻点了点头。
“……也好。”
自己确实不应该，再这样一直颓废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