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凌霜月的声音很轻,像飘落的火星,却在沈清涟心湖里炸开了漫天星火。她猛地攥紧衣袖,指尖几乎要嵌进布料里,指尖的温度却比刚才在潭水里还要凉。

见过?

怎么可能。

原著里,“沈清涟”与凌霜月的第一次正式交锋,是在百年大典后的秘境试炼中。那时“沈清涟”已经晋升内门,为了抢夺林晚星得到的一枚灵果,设计陷害对方,恰好被作为特邀嘉宾的凌霜月撞破。

从那以后,凌霜月才将“沈清涟”划入“需要提防的麻烦”之列。

现在距离百年大典还有三月,她们之间,本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沈清涟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惊涛骇浪,声音低哑得像蒙了层纱:“姑娘说笑了。我只是青云宗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从未出过宗门,怎会有幸见过姑娘这样的人物。”

她刻意放低姿态,将“卑微”二字刻进语气里。越是面对这种站在云端的人物,越要藏起锋芒,像株不起眼的杂草,才能活得更久。

凌霜月却像是没听出她的疏离,指尖轻轻敲着石桌,发出“笃笃”的轻响。火光在她眼底跳跃,映得那抹探究愈发明显:“是吗?可我总觉得……你的眼睛很熟悉。”

她忽然前倾身体,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那股混合着火焰与果香的气息再次涌来,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沈清涟甚至能看清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一个缩着肩膀、眼神躲闪的怯懦少女。

“就像……”凌霜月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沈清涟耳边,“很久以前,在梦里见过一样。”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沈清涟像被烫到一般猛地后仰,撞到了身后的石壁,发出“咚”的轻响。她捂着耳朵,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连呼吸都乱了章法。

梦里?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凌霜月也……

不对。

沈清涟强迫自己冷静。系统只绑定了她一个人,凌霜月不可能有前世记忆。或许只是巧合,或许是凌霜月随口说的玩笑话。

她定了定神,抬起头时,脸上已带上了恰到好处的慌乱和无措:“姑娘……姑娘别吓我。我、我胆子小。”

凌霜月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笑了,像冰雪初融,又像烈火燎原,瞬间冲淡了刚才的诡异氛围。她直起身,重新靠回石凳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爽朗:“逗你的。看你吓的,脸都白了。”

沈清涟暗地里松了口气,后背却已沁出一层薄汗。和凌霜月相处,比她预想中还要累。对方就像一团难以捉摸的火焰,时而热烈明亮,时而又带着灼人的危险,让她始终提心吊胆。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沈清涟站起身,福了福身,“多谢姑娘赠衣赐酒,这份恩情,阿涟记下了。”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凌霜月越远越好。

凌霜月却没点头,只是看着她:“急什么?外面天快黑了,后山不太平,我让侍从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沈清涟几乎是脱口而出,又怕显得太过抗拒,连忙补充道,“我、我熟悉路,自己能回去的。”

让妖族的人送她回青云宗?这要是被人看到,不用等原著剧情,她明天就得被按上“勾结妖族”的罪名,直接废了修为扔出山门。

凌霜月挑了挑眉,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却没再坚持,只是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红瓷瓶,扔了过来:“这个拿着。”

沈清涟下意识接住,入手温热。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三粒圆润的丹丸,通体赤红,散发着淡淡的暖意,显然不是凡品。

“这是‘暖阳丹’,能驱寒固气,比刚才的果酒管用。”凌霜月晃了晃酒杯,语气随意,“今天算你运气好,遇上我。下次再掉进静心潭,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沈清涟捏着瓷瓶,指尖微微发烫。她不想欠凌霜月的人情,可看着对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她只能低声道:“多谢姑娘。”

“走吧。”凌霜月挥了挥手,像是赶一只碍眼的小飞虫,“别让我再在青云宗后山看到你。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句话像是一道特赦令。沈清涟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棚屋,连头都没敢回,顺着来时的路快步疾行。直到那抹火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敢放慢脚步,靠在一棵老槐树上大口喘气。

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暖金色。可沈清涟却觉得浑身发冷,刚才凌霜月那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头,拔不掉,也忘不掉。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瓷瓶,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塞进了袖中。不管凌霜月有什么目的,这丹药对现在的她来说,确实有用。

当务之急,是找到纳灵袋。

沈清涟定了定神,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藏纳灵袋的石缝走去。那地方在静心潭西侧的一片乱石坡上,极为隐蔽,前世她也是偶然发现的。

一路疾行,乱石坡的轮廓渐渐清晰。这里杂草丛生,怪石嶙峋,确实是人迹罕至。沈清涟按照记忆中的标记,在一块形似鹰嘴的巨石下找到了那个石缝。

石缝很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她深吸一口气,钻了进去。

石缝尽头是个不大的山洞,里面黑漆漆的,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沈清涟从袖中摸出火折子点亮,微弱的光芒瞬间驱散了黑暗。

山洞角落里,放着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她走过去,用力将石板搬开——下面果然放着一个灰扑扑的袋子,正是她的纳灵袋。

沈清涟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她拿起纳灵袋,指尖拂过上面磨损的纹路,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这是她前世唯一的念想,也是她这一世活下去的底气。

她将纳灵袋系在腰间,刚要转身离开,火折子的光芒却忽然照到了山洞石壁上的一道刻痕。

那是一道极浅的剑痕,像是有人用剑尖轻轻划上去的,形状有些奇特,像是一朵未开的莲花。

沈清涟愣了一下。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藏纳灵袋时,这里的石壁是光滑的,根本没有什么刻痕。

是谁留下的?

难道这个山洞除了她,还有别人来过?

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沈清涟连忙检查纳灵袋,发现里面的灵石和矿石都还在,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这就更奇怪了。

如果是小偷,没理由只留下一道刻痕,却不拿走里面的东西。

沈清涟凑近石壁,仔细打量那道剑痕。剑痕边缘光滑,显然是用极为锋利的剑器留下的,而且出手之人控制力极强,否则以剑器的锋利,早就将石壁劈开了。

青云宗里,能用剑如此精妙的人……

一个清冷的身影忽然跳进脑海——苏清砚。

只有那位以“寒川”剑闻名的首席大弟子,才有这样的剑术。

可苏清砚为什么会来这里?还在石壁上留下这样一道刻痕?

沈清涟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想起系统说的“剧情偏移”,难道因为她的重生,苏清砚也提前注意到了这个地方?

还是说……这道刻痕,和凌霜月那句“见过你”一样,都是某种她不知道的预兆?

她不敢再想下去,熄灭火折子,快步离开了山洞,将青石板复原,又用杂草将石缝掩盖好,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乱石坡。

回去的路上,沈清涟特意绕了远路,避开了可能遇到凌霜月的区域。夕阳彻底沉入西山,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缓缓笼罩了青云宗。

山门下的弟子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说说笑笑,一派祥和。沈清涟混在人群中,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经过外门弟子居住的院落时,她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争执声。

“……我亲眼看到她掉进静心潭了!怎么可能没死?”

“会不会是被什么野兽拖走了?后山可是有不少灵兽的。”

“哼,死了才好!谁让她仗着被王长老看中,就敢对我们颐指气使?”

是那几个把她推下潭水的外门弟子。

沈清涟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她没有上前理论,只是默默记下了那几个人的模样,然后转身走向了自己的住处。

她的房间在院落最偏僻的角落,狭小而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破旧的木桌。沈清涟推开门,反手关上门闩,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走到桌边坐下,从袖中摸出凌霜月给的红瓷瓶,倒出一粒暖阳丹。丹药入手温热,散发着温和的灵力波动。她没有立刻服用,而是将丹药放回瓶中,又拿出了纳灵袋。

指尖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纳灵袋瞬间展开,里面的东西一一呈现在眼前:五十块下品灵石,三块灰扑扑的矿石,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

这些东西在前世的“沈清涟”看来,或许不值一提。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尤其是那三块矿石,前世她一直没弄明白用途,直到死前才偶然得知,这是极为罕见的“星髓矿”,能用来淬炼灵根,是提升修为的至宝。

沈清涟将星髓矿小心翼翼地放回纳灵袋,又数了数灵石,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有了这些,她至少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也能有资本准备离开青云宗了。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像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沈清涟的笑容瞬间僵住,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往外看。

月光下,一道纤细的身影正站在院墙外,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像是在寻找什么。

那身影很熟悉,温婉的眉眼,轻柔的动作,正是医仙谷的小谷主——云微。

沈清涟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云微怎么会在这里?

医仙谷虽然与青云宗交好,但云微作为小谷主,身份尊贵,向来只在青云宗的贵宾楼居住,极少会来外门弟子的院落。

更重要的是,原著里,云微第一次与“沈清涟”产生交集,是在“沈清涟”被凌霜月烧伤后,奉命前来诊治。

现在,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又是剧情偏移?

沈清涟死死盯着窗外的云微,看着她在院墙外徘徊了片刻,似乎没找到要找的人,微微蹙了蹙眉,然后转身,提着竹篮,缓缓消失在月色中。

直到那抹绿色的身影彻底不见,沈清涟才敢大口呼吸,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一天之内,竟然接连遇到了凌霜月和云微。

这绝对不是巧合。

沈清涟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抱膝,将脸埋在膝盖里。脑海里乱糟糟的,凌霜月的探究,石壁上的剑痕,云微的身影……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她忽然想起系统的主线任务——摆脱死亡结局,成功逆袭。

可现在看来,她的重生,似乎不仅没有让命运偏离,反而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更多意想不到的涟漪。那些原本与她交集不多的顶尖人物,正在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提前闯入她的生命。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清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

夜色渐深,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清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房间的屋顶上,一道红色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坐着,晃着双腿,嘴里叼着一根草,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红绡把玩着手里的铃铛,轻轻晃了晃,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却诡异地没有惊醒任何人。

“沈清涟……”她低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藏得这么深,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说完,她像只灵活的猫儿,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串渐渐远去的铃铛声,如同一个神秘的暗号。

而在青云宗最高的望月台上,一袭白衣的苏清砚凭栏而立,手中的“寒川”剑泛着冷冽的光。她望着外门弟子院落的方向,凤眸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指尖轻轻划过剑鞘上的纹路,她低声道:“找到了……”

声音很轻,被风吹散在夜色里,无人听见。

夜色如墨,暗流涌动。沈清涟的重生之路,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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