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入亚平宁山脉的褶皱,将绵延的葡萄藤镀成熔金色。石砌农舍的外墙爬满风化的藤蔓,露台边缘的砂岩被岁月啃噬出蜂窝状的孔隙。远处山丘层叠如赛道弯道,成熟的桑娇维塞葡萄在暮色中低垂,果皮上凝着最后一滴蜜露。一只游隼掠过钟楼尖顶,羽翼割裂的夜风裹挟着发酵中的酒香,混着雨后泥土的腥涩。
庄园的主人赤脚踩在露台的粗陶地砖上,脚底沾着碾碎的葡萄皮,暗红汁液渗入砖缝如同干涸的血迹。他立在暮色中,身形如亚平宁山脉的冷杉般挺拔,古铜色皮肤浸染着托斯卡纳的夕阳余晖,仿佛被陈年葡萄酒浸润过。墨色卷发随意扎成短髻,几缕碎发散落在额前,发梢泛着常年曝晒后的焦褐。
这位30岁的法拉利F1车队的三冠王洛伦佐·维罗纳是意大利现役最强车手,要不是前两届F1都以不足十分的差距输给两位年轻车手,他如今就已经是五冠王了。
碎石车道传来熟悉的引擎轰鸣,剑斗士车队的法拉利12Cilindri H2再次撕开暮色。剑斗士车队经理人朱塞佩·康蒂的牛津皮鞋依旧锃亮如刀,身后的卢卡·马尔切诺却换了装束:藏青西装换成剑斗士车队的技术顾问制服,胸前绣着滴血的短剑徽章。
“你们又来了吗?”洛伦佐向着前来的两人说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打算参加WHC。”
“看来你还没有看今天的新闻,不要紧,我帮你录下来了。”马尔切诺将平板电脑甩上柚木桌,屏幕亮起的瞬间,上届F1冠军,英国天才车手维斯·高文签约圆桌骑士的新闻标题刺痛了罗西的视网膜,“去年多你7分的英国冠军小子在发布会上说,WHC是‘淘汰老古董的焚化炉’。”
“激将法对我没用,马尔切诺。”
“当然,您可是三届世界冠军。”马尔切诺滑动平板,法国前F1冠军,安托万·勒克莱尔在蔚蓝方阵测试赛的录像浮现,法国人驾驶新车Éclair以逆轮距转向切开斯帕的Eau Rouge弯道,轮胎锁死的青烟宛如挑衅的烽火,“记得法国佬在前年F1夺冠时,总分只是比你多6分而已吧?”
马尔切诺的指尖在平板上猛然一划,画面定格在勒克莱尔冲过斯帕终点的瞬间。法国人跳出赛车,对着镜头比出“六分优势”的手势,那抹讥笑在暮色中如毒蛇吐信。
洛伦佐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巴罗洛酒瓶在掌心裂开细纹。康蒂这时指向了停在碎石道上的液氢跑车:“这台猛兽的爆震阈值比你的F1-75高30%,只要你想,我们能在蒙扎直道用声浪震碎Éclair的扩散器。”
夜风卷起葡萄藤,远处山丘的阴影如赛道护栏般压来。马尔切诺调出高文在银石测试赛的车载视频:英国人的Solus-HP以逆轮距转向碾过洛伦佐最擅长的布鲁克林弯,轮胎在路肩上擦出的火星溅入镜头。
“那小子改写了你的过弯记录,还说你‘只配用这破引擎给葡萄榨汁’。”
洛伦佐的瞳孔骤然收缩,脖颈青筋如蒙扎的连续弯道般暴起。他把酒瓶砸向地面,巴罗洛的残浆在地砖上蜿蜒成血泊。“他们以为F1的积分榜就是终点?下个月我就要用这具法拉利V12的液氢心脏,把他们碾成酒渣!”
游隼的尖啸划破夜空,洛伦佐抓起羽毛笔蘸满葡萄酒,在合同签下名字的瞬间,墨迹与酒浆交融成复仇的图腾。庄园车库里突然传来野兽般的咆哮:那台法拉利经典红色12Cilindri H2的主动排气阀轰然开启,V12声浪震得藤蔓上的葡萄簌簌坠落。洛伦佐赤脚跨进驾驶舱,指尖抚过方向盘上手工雕刻的法拉利跃马标志,冷笑着按下点火键。
“这才是意大利的武器。”他猛踩油门,12Cilindri H2如文艺复兴时期的战车般撕开碎石车道。后轮卷起的葡萄皮渣在空中形成血色烟幕,惊飞的夜莺在碳纤维尾翼的气流中碎成残羽。“我要用这台12缸的咆哮,让英国臭小子和法国佬跪着听意大利的国歌。”
2024年2月,中国广东惠州永华镇
五更的残月还卡在瓦楞间,麻石路已被桐油刷出乌亮血脉,百年骑楼的廊柱沁着隔夜寒露,金黄色的果子滚进排水沟,在昨夜鞭炮碎屑铺成的红毯上凿出星点航迹。
大年初三清晨龙破天便已经起来晨跑,被惊醒的土狗都隔着墙壁向他吠叫,在屋檐上的猫见有人经过立刻高速逃窜。
龙破天跑到福满楼的停车场,在茶楼尚未开门迎客的寂静清晨,空旷的停车场仿佛一个被遗忘的舞台。舞台中央的主角,是两辆同样铭刻着三菱菱形徽标、却承载着截然不同时光的Lancer Evolution。
EVO VI如同一个被时光精心包裹的琥珀,车身覆盖着细密的灰尘,那是岁月缓慢沉积的证明。经典的白色涂装在微熹晨光中显得黯淡,几处细微的锈痕如同老人手背上的斑点,悄然爬过轮眉边缘。车身线条依旧硬朗,但那份曾经的锐气已被一种沉静的沧桑感取代。轮毂上可能还沾着旧日的泥点,干涸龟裂。
车窗紧闭,透过模糊的玻璃,隐约可见驾驶室内朴素甚至有些磨损的内饰。它静默地停驻着,像一个忠诚的守卫,守护着一段无法重来的父子时光。每一道划痕,每一粒灰尘,都仿佛凝固着父亲龙国强最后留下的气息与温度。这是父亲留下的遗物,一个关于责任、传承和无声告别的沉重载体。
与VI的沉寂不同,IX即使静止不动,也散发着一股蛰伏的野兽气息。同样白色的车身或许同样蒙尘,却掩盖不住其下澎湃过的热血。宽体套件、巨大的后扰流板、改装轮毂这些当年征战日本山道的“盔甲”依然在,无声诉说着往日的激烈厮杀。
轮胎虽已不再崭新,但胎纹深处或许还藏着某条著名山路上沥青的颗粒。它像一位解甲归田的老兵,虽然收敛了锋芒,但骨子里的桀骜与战斗姿态依旧清晰可辨。这是龙破天青春与速度的图腾,是他在蜿蜒日本各地山路上刻下自己名字的战车。
龙破天停下了晨跑的脚步,汗水沿着额角滑落,胸膛微微起伏。他的目光在两台EVO之间缓缓移动,清晨的寒意似乎瞬间被心头的热流冲散。
当视线落在EVO VI上,一股深沉的酸楚与思念猛地攫住了他。他仿佛能看到父亲最后一次坐进驾驶座时,回头对他露出的那个宽厚而略带疲惫的笑容;指尖似乎能隔着时空,触碰到父亲粗糙手掌留在方向盘上的温度;鼻腔里甚至隐约嗅到车内那混合着皮革、机油和父亲惯用烟草的熟悉气味。
这辆车是父亲存在的延伸,是无声的陪伴,也是再也无法填补的空白。他缓步走近,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引擎盖,动作轻柔得如同在触碰易碎的珍宝。那些灰尘和锈迹,此刻都化作了记忆的碎片,刺痛着他的心。父亲的话语、教导、以及那份沉默如山般的父爱,随着指尖的触感汹涌而至。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了EVO IX。一股截然不同的热流瞬间点燃了血液。这辆车唤醒的是肾上腺素的尖叫,是引擎高亢的怒吼在耳畔轰鸣,是轮胎在极限边缘摩擦发出的焦糊味,是征服一个个险峻发夹弯时血脉贲张的快感。
他仿佛又置身于深夜的日本山道,车灯划破黑暗,引擎在狭窄的山谷中咆哮回响,对手的车尾灯在弯心处被无情超越。指尖拂过IX车身硬朗的线条,那些改装件的棱角,他仿佛能感受到当年紧握方向盘时掌心渗出的汗水,感受到每一次精准换挡时金属撞击的力度,感受到车身在极限过弯时传递到座椅的剧烈震颤。这辆车是他青春的燃烧,是速度与力量的证明,是无数个与风竞速、挑战自我的夜晚凝结成的实体。
两辆车,一静一动,一逝去一追忆。它们并排停驻在这清冷的停车场,像两座无声的纪念碑,标记着龙破天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坐标——血脉的源头与激情的巅峰。父亲的遗物提醒着他来处与责任,而曾经的战车则燃烧着他骨子里永不熄灭的速度之魂。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对父亲的深切怀念,对逝去青春的感慨,以及那份深植于血脉、被眼前两台钢铁伙伴所唤醒的、对速度与征服的本能渴望。晨风拂过,吹动他汗湿的额发,也吹动着沉寂的EVO上沉积的时光,仿佛在低语着关于起点与终点的永恒命题。
龙破天从茶楼后厨拿出工具清洗完两台爱车后,才满足地回到家中。在吃过早餐后,屋外传来了熟悉的引擎声,一架白色的天驱GT00在吸引了镇上众多目光后,停在了龙家的前院大门前。
“破天,那车不就是你比赛开的那架吗?”
“不……那架是限量100架的天驱原型车,应该是妙美姐她们来了。”
龙破天话音刚落,周奉孝和潘妙美带着儿子周添丁下车,穿过半开的大门走进来。
“妙美姐,姐夫,新年快乐,恭喜发财!”龙破天脸上漾开真挚的笑容,迎上前去。清晨那萦绕心头的复杂情绪暂时被亲友到来的暖意驱散。
“恭喜发财,身体健康!”潘妙美声音爽朗,带着港式广东话特有的韵味。她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枣红色羊绒大衣,衬得气色极好,眼神明亮。她示意周奉孝把手里提着的几个精美礼袋递给龙破天。
周奉孝穿着休闲夹克,笑容温和,将印着知名滋补品和高级水果品牌标志的袋子递过去:“破天,新年好。一点心意,祝你新一年龙马精神,再创佳绩!”
“多谢姐夫,太客气了!”龙破天连忙接过。
“迪亚戈,快叫叔叔,新年好。”潘妙美轻轻推了推身边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周添丁今年九岁,脆生生地喊:“破天叔叔新年好!恭喜发财,利是逗来!”小大人似的拜年词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哈哈,添丁仔乖,新年好!利是当然有!”龙破天笑着,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崭新利是封,递给周添丁,“拿好,快高长大,学业进步!”
“多谢破天叔叔!”小家伙接过红包,开心极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柔软家居服、扎着松散马尾的李扬羽抱着揉着眼睛、显然刚被吵醒的龙追云从屋里走出来,李扬羽带着惠州本地女孩特有的温婉,看到来人立刻露出亲切的笑容:“妙美姐,奉孝哥,新年好!恭喜发财!添丁都长这么大了!”
她放下怀里还有些迷糊的四岁儿子龙追云,“追云,快叫人,这位是妙美姨姨和奉孝伯伯,还有添丁哥哥。”
小追云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脸蛋圆嘟嘟的,虽然还有点起床气,但在妈妈鼓励下还是奶声奶气地小声说:“姨姨,伯伯,哥哥新年好。恭喜发财!”
“哎哟,追云仔好乖!新年好,快高长大,聪明伶俐!”潘妙美立刻被萌化了,蹲下身,变出一个更大的利是封塞到追云的小手里,又顺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多谢妙美姨姨,多谢奉孝伯伯。”李扬羽代儿子道谢,然后对潘妙美说:“妙美姐你太客气了,又带这么多东西来。”
“新年时节,应该的。扬羽你帮忙照顾破天和这个家,辛苦了。”潘妙美对这位看着龙破天长大的同乡妹妹很是喜爱和亲近。
大家走进温暖而充满食物香气的客厅,龙破天的母亲李美娟正端着一壶刚泡好的热茶出来,腰间还系着围裙。
“奉孝,妙美,添丁!新年好啊!恭喜发财!”李美娟声音洪亮,笑容满面,“快坐快坐!扬羽,帮忙倒茶给大家。追云,过来奶奶这里,给你个桔子吃。”
一阵热闹的新年问候和寒暄过后,大家围坐在一起。李扬羽熟练地给大家倒上热茶,端出瓜子糖果。龙追云坐上了龙破天为他的特制的小型赛车座椅使用罗技方向盘,和用手柄的周添丁玩起了GT赛车。潘妙美则跟李扬羽和李美娟大爆当年龙破天在日本做花花公子“包二奶”的往事。
“你应该知道了吧,有关法拉利F1的顶尖车手三冠王洛伦佐·维罗纳,正式加盟剑斗士车队的事。”
“当然,继WHC其他四支欧洲车队后,剑斗士也邀请了超一流的车手。”
龙破天说着斗志燃烧了起来,他虽然去年获得WHC的车手年度冠军,但毕竟WHC赛事并未有超一流车手参战,因此这个冠军的含金量并不高。当他得知欧洲五大车队都有超一流车手加盟时,下一季的WHC将会正式成为世界超一流的赛事,可以和欧洲各国最强的车手较量,正是龙破天求之不得的事。
“终于可以和世界超一流的车手在同一个赛事中竞技,没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了!”
“有这个斗志是好事,但是我和风华老弟都觉得,下一季我们将会回到第一季那时的苦战状态。”周奉孝看着龙破天那有如加州大火一般燃起的斗志,却依然无情地向他泼下上千个西湖的水把大火浇灭:“下一季我们认为你无法在正面对抗中赢过五位顶尖的欧洲车手,只有在恶天候时,你才能拉近和他们之间的差距……但……”
“洛伦佐·维罗纳在F1雨战未尝一败,即使在暴雨中,我也未必能够胜过他……”龙破天已经研究过殷风华给他发的五位欧洲高手的精华视频,“WHC已经正式成为世界超一流的赛事,我也必须继续精进,即使今年未能夺冠,但只要继续努力,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快的车手!”
“蔚蓝方阵的新车Éclair性能很强,我认为下一季将会是法国车队的胜利,之后其他欧洲车队必定会效仿布加迪和雷诺联手开发新车的做法,到时欧洲车队的跑车性能就会碾压我们好不容易才追上的技术……”
周奉孝这时也学龙破天给自己定下了新的目标,“给我多几年时间,在破天你的技术提升至世界超一流车手的行列时,我也要设计出性能可以和欧洲跑车平分秋色的新车,让我们可以再登上WHC的巅峰!”
客厅里,茶香、食物的香气、孩子的嬉笑声、大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和浓浓的年味。龙破天看着身边的妻子、活泼的儿子、忙碌的母亲,以及如同家人般的周奉孝一家,清晨在EVO旁涌起的那些关于过往、热血与责任的复杂心绪,此刻都被这份踏实的、温暖的团圆所包容和抚慰,化作了守护与前进的动力。新年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