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罗,你要负责……这条巨轮……就交由你掌舵了……”
“你要记住……历史的浪潮不是一个人可以阻挡的……还有,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最初的理想……”
……
星星,亮起来了。
当大地不再明亮,天上的星空就会重新绽放出多彩的光芒。
星光透过浓浓的积云,为贫瘠的黑土地披上一层光晕。
女孩坐在茅草屋的屋顶,抬起头欣赏着这美丽的星空,那无垠的空间是每一个孩子共同的向往。
书上告诉她,人类生活在地球上,地球直径一万两千公里,表面积有五亿多平方公里,她不知道这些数据具体有多大,毕竟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对她而言,世界只是乌冬镇周围这小小的土地,以及头顶的天空。书上还告诉她,地球是太阳系的第三颗行星,太阳系还有另外八颗行星,不过她记不住名字,只记得有什么火星和水星,她很好奇——火星上是不是到处都是火焰呢,水星是不是都是海洋呢,不过她也没亲眼见过海洋,想象不出来。
不过,最让她好奇的,是那广阔的银河,太阳系位于银河系的猎户旋臂上,银河系直径有十二万光年,对于她来说,那是一片无限的空间,五颜六色的星星像会发光的糖果一样点缀其中,若是能摘下一颗,那该多好啊。有时候,她会思考,银河是不是就是一条长长的河呢,星星就是河中的石子,随河流流动,流往未知的空间,她幻想着,有一天能徜徉在那星河之中,逃离这悲哀的大地。
“杨姐姐,你又在这发呆了,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不能碰不能摸,就挂在天上,多无聊。”
“你不懂。”
“好了,杨姐姐,厂里人叫你回去了,这么晚了,明天还要干活呢。”
“知道了,小韩。”
……
回到地堡里,杨妮妮再次感到苦闷,窒息。这里的空气很少流通,下班过后到处都是男人的汗臭味,还有其他来自机械的怪味道,很难闻。
狭窄的地下走廊里,工人们背靠着墙,在昏暗的灯光下闭目养神,走廊地上都是些破棉被,那是他们唯一睡觉的地方。
那条坏了的灯管过了几天都没人来修,每当她经过那地方时都会小心翼翼,害怕撞到黑暗中的东西摔倒。
“哟,杨妮妮,先等下,我有事找你。”
杨妮妮转过头,叫停她的人是吴叔。
“怎么了?吴叔。”
吴叔贴近杨妮妮的耳旁,小声说道:“我的那把枪,弄丢了,能不能帮我找找,我找遍了整个宿舍都没发现。我有点害怕是被谁拿走了,你是小孩,偷溜到警备室里面,被抓了也不会怎么罚你的。我就是害怕……害怕那帮畜生发现我的枪了,我是要掉脑袋的。”
看出吴叔的脸色不太好,杨妮妮也替他担忧。
“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帮你的。”
吴叔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就先回去睡吧,现在挺晚了。”
“嗯。”
杨妮妮回到宿舍里,她和韩遇一家一起住。
韩遇的父亲原先是石山县火力发电站的工程师,后来异兽入侵后不得不躲入乌冬镇的地下防空洞,如今因为他的专业技术,负责管理乌冬镇的热电设施,正是如此,他们家才能够生活在单独的房间里,区别于外面生活在走廊上的普通工人。
“韩叔叔,我回来了。”杨妮妮说。
韩遇的父亲推了下刮花的眼镜,看到进来的杨妮妮,放下了手中厚厚的书。
“嗯,回来了啊。韩遇的作业还要你辅导一下,你读的书多,教她一下加减乘除。”他说道。
“知道了,韩叔叔。”
“韩遇她现在睡了,你洗漱一下快睡吧,明天你们这些小孩也要干活,可别累着了。”
杨妮妮洗漱完后,来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韩遇正蜷缩在里面做着甜甜的美梦。
她也躺下,钻进暖和的被窝里面,比起防空洞里闷热的空气与外界寒冷的冷风,被窝里面的那种温暖更加深入内心,能够缓解一天的疲惫。
又一天过去了,今晚,会做什么梦呢?
……
裹着一件厚厚的小棉袄,杨妮妮来到了工作地点,那是一个露天矿场,位于乌冬镇附近。
十多年过去了,原本人山人海的露天煤矿早已荒废,积雪堆积了道路,夹杂着黑土,寸步难行,为了开采宝贵的煤炭资源进行取暖乃至发电,乌冬镇的领导人决定派遣原先乌冬镇炼钢厂的工人进行勘探和挖掘工作——毕竟末日来临了,已经没有钢材订单了……
原本高大的煤山变得平缓,数年来的风化,它们的表面从原先的乌黑色变为了淡淡的锈黄色,上面渗透出的酸性废水在地面上冻结,形成了一种浑浊的带有铁锈色的脏冰。
工人们在这些煤山上工作,用铁铲刮开风化的表层,从里面挖出乌黑色的煤矸石混合物,将它们装在手推车上运下来,而杨妮妮的工作就是从这些黑色混合物中挑拣出能够燃烧的煤块。
从杨妮妮的位置上看去,那些渺小的人影就如同在巨兽糜烂的褐黑色尸体上忙碌的蚁群,从覆盖着白色硫酸盐结晶的硬壳内扒下里面的黑色腐肉……
这不是一项安全的工作,每当铁铲搅动黑石时,带有毒性的重金属和硫酸盐粉尘会飞入空气中,暴露在这种粉尘下,如果没有面部和呼吸防护,会导致重金属中毒,在目前的医疗环境下,几乎无药可医。
危险不只在于有毒粉尘,由于北东地区终年寒冷,雨水渗入煤山的缝隙中结冰,体积膨胀,会在内部产生一种不稳定结构,当外部温度升高,里面膨胀的结冰结构极易破坏,会产生塌方,这种塌方事件已经导致了十二名工人被淹没在了黑石之下,就算侥幸被救了出来,与内部酸性物质接触的皮肤也会迅速溃烂,幸存者活不过一周。
一辆辆手推车被运送到相对安全的空地上,倾倒下煤矸石混合物,形成了几堆微型的煤山。在这块空地上有两辆卡车,附近围了四五十个人,进行挑拣和搬运工作。
杨妮妮和一名妇女张开了一张由破铁丝网制作的简易筛网,将那些初步挖出来的混合物筛选。摇晃筛网,较小的煤块和煤末会漏下来,较大的矸石则停留在上面,以此来筛选出能够真正使用的煤块。
有五六个和杨妮妮年龄相仿的小孩,他们蹲在那些经过二次筛选的煤末下,比赛着谁能找到最大的煤块,将找到的煤块交给大人,按照交予煤块的大小获得不同的奖励。杨妮妮对他们的安全感到担忧,虽然经过二次筛选过后的煤末重金属物质较少,但仍然有部分残留,长久以往还是难免会中毒——这是韩遇的父亲告诉她的,因此她工作时都会和那些在煤山上工作的工人一样戴上口罩。
这样的工作一般而言会持续七八个小时,从早上十点左右一直工作到下午五六点,在天黑前返回。
不像那些同龄人,杨妮妮对这样的工作不感兴趣,这种乌黑色的黏手物质,如同人世间的一切污秽,带有危险的毒性。韩遇是在镇里的卫生站工作的,她经常向杨妮妮抱怨这种物质害死了很多人,他们死于痛苦之中,而卫生站的护士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烈酒减轻他们的疼痛。
这个工作,枯燥,乏味,但又不得不去做……
在杨妮妮打算摸鱼休息一下的时候,远处有一辆拖拉机驶了过来,拖拉机冒出的黑烟在这片白茫茫的大地上格外显眼。
“厂长来视察工作了,你们这些干活的勤快点!”包工头说道。
包工头是一名戴着安全帽的矮子,他就比杨妮妮高了一两个头,在别人干活的时候他就坐在车里悠闲地休息,据说他是厂长的亲信,别人都不敢惹他。
拖拉机缓缓驶来,发动机突突突的声音实在是难以入耳,杨妮妮赶紧离远了点,等到拖拉机熄火。
厂长走下拖拉机,他穿着一件貂皮大衣,戴着大棉帽,在护卫的陪同下十分威风。杨妮妮想着,上个世纪割据一方的大军阀是不是就长这样呢。
乌冬镇的领导人被人们称之为——“董事长”,或者直接叫“厂长”,原因是他拥有乌冬镇唯二的两个大型企业的百分之六十七的股份,在魔灾之前就是这片地区所有工厂的实际所有者,魔灾来临时他因为掌握生产资料的特殊身份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幸存者聚落的领导权。在恶劣的条件下,他组织起了乌冬镇的各种生产秩序,在一部分工程师中颇有威望。他还成立了一支安保部队防御异兽,但很多人认为这支部队最大的功能是维护他的统治……
厂长走到挑拣好的成品面前,戴着手套,拿起一块煤块,仔细观察成色,之后摇了摇头。
“你们这批货,得再挑一遍,你们过来看看这块黄色的东西,告诉我这是什么?”
他从一块煤块里敲出了个很小的黄色石块,向众人展示,它散发出金属的光泽。
没人回应。
“一群蠢货,没读过书的傻子,这玩意是黄铁矿!当它同煤炭混合燃烧会导致爆炸!没人教你们这玩意是什么吗?”
包工头赶忙屁颠屁颠跑过来,向厂长谢罪:“哎哟哟,老舅,我忘了,最近都是些新人,不是老矿工,忘了说了……”
“你以后再犯这样的错误就和这些人一起干活!”
厂长厉声言辞,他把那块黄色东西丢到包工头身上,随后就坐上拖拉机走了,没在这里待超过几分钟。
包工头目视厂长离远后,从地上捡起那块黄铁矿石,扔到空地中央让众人进一步查看,并恼怒地说道:“你们看好了!这玩意,千万不能出现在煤炭里面,不然很危险,知道了吗?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就请示上级把你们开除了!现在,重新挑拣一遍成品,确保不会让这玩意出现在里面。”
因为这个岔子,杨妮妮和工人们不得不返工,浪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回去时天早就黑了。
回去的路上时不时能听见远方异兽的吼叫,令人心神不宁。
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杨妮妮记事以来,父母就因为绝症去世了。“白血病”,这是父母绝症的名字,因为先前长时间在危险的放射性落尘区工作,父母在生下她后很快就染上这种绝症而亡,对于父母,杨妮妮只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回忆不起来。
在地下小镇里,和她最亲的就是韩遇和她的家人,以及吴叔——杨妮妮从小就和吴叔玩得来,吴叔最擅长打猎,经常偷偷摸摸带他那把猎枪溜出去打些野味,分享给杨妮妮,教她如何分辨异兽,还教了她不少社会上的人情世故,也就是一些“大人”的事情。吴叔告诉她,厂长那帮人就是一群坏得不能再坏的坏人,明面上好像是在为乌冬镇居民而操劳,实际上是只为个人私利的无情统治者,一点都不在意他们这些穷人,据他所说,厂长曾经迫害过许多反对他的人。
回到镇里,来到食堂,依据干活发放的粮票吃晚餐,因为她是儿童,所以通常能以更少的粮票换取更多的食物。
食堂里的饭菜总是无味的,艰难地咽下窝窝头,杨妮妮突然想起了吴叔交代她的事情,便打算偷偷溜去警备室。
警备室位于乌冬镇的火力发电站内,这个火力发电站结构庞大,而且主要结构绝大部分都位于地下,可以说乌冬镇实际上就是依托这个火力发电站而建的,而厂长的住所就位于火力发电站的管理室。
杨妮妮来到火力发电站的区域内,前往警备室,警备室就位于厂长住所楼下。
警备室里的保安都是厂长的安保,他们维护乌冬镇的治安。厂长规定,所有枪支都要统一经过保安管理,不得私藏枪支,而吴叔显然是触犯了这条厂长制定的法规,所以他才会如此害怕。
杨妮妮看见在警备室外的空地里聚集了一大堆人,他们挥舞着工具,不知在抗议什么。
“刘德刚!你这畜生玩意!老子一天到晚工作十四小时,换几口汤喝,你他娘的还敢继续削减口粮,你是人吗?出来,别藏你那狗窝了!给我们个交代!”
一个站在人群中央的人拿着喇叭大声喊道,其他抗议的人随即应和。
“出来!”
“出来!”
“给我们个交代!”
骚乱的人群冲击着安保人员组成的人墙,发出的声浪传遍了整个发电站。
厂长终于从大门里出来了,杨妮妮注意到他手上拿了把枪,这把枪竟然是吴叔的那把双管猎枪……
“肃静!”厂长对着话筒说道,他的声音通过广播播放,比抗议的人群的声音要更大,一声下来,抗议的人群瞬间没了动静。
“你们的诉求,我听见了。大家要学会忍耐,最近的农业收成不太好,上个月的异兽干扰,我们损失了不少户外农场,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节衣缩食,你们明白吗?”厂长继续说道。
人群中立刻就有了反驳:“那为什么你们这些工程师和保安吃的比我们好?明明粮仓里还有不少存粮,凭什么就缩减我们这些工人的粮食!?东区都有人饿死了!”
底下的人群立刻被调动起来。
“给我们个交代!”人们异口同声地说。
“闭嘴!”安保人员替厂长吼叫道,他们手上都有警棍,随时应对抗议者的暴力举动。
“大家要晓得,资源调度是一项很重要的事情,为了我们乌冬镇整个集体,要把有限的资源尽可能分给对乌冬镇贡献更大的人,像工程师,没有了他们我们的基础建设就难以持续,甚至发电站都要停摆,所有人都活不下去;而我们的安保人员要对抗异兽的入侵,要付出生命代价,所以得到更多的粮食也是理所当然的。大家要忍,忍一时,想想其他办法度过难关,必要的牺牲嘛。”厂长和声和气地说。
抗议者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反驳他的言论,但还是不肯退却。
“好了,以后我要颁布新的规定——不可以违规聚集,超过五个人的集会要报备,明白了没有?现在你们给我立刻散伙!”
抗议者不为所动,有人喊道:“他娘的老子的妻子儿女都要饿死了,鬼才会听你的屁话!兄弟们,抄家伙!”
显然他们是有组织的,不会因为厂长的言语而轻易解散。
两拨人扭打了起来……警棍和铁铲见了血,有人被打倒在地,被继续交战的人踩踏,连呻吟声都发不出。
“一群刁民,拿枪!”厂长对手下人说。
不一会一个枪队就从警备室里走出来。
砰!
枪声刺破了众人的耳膜,天花板上出现了个冒烟的弹坑。
抗议者和保安停下了动作。
“谁敢继续动我就用这把枪在他脑袋上开个花!听见没有!?”厂长怒声说。
“现在,揪出肇事者!是哪个人起头的?给我滚出来!不然我就把你们都关起来!”
有些人打算逃跑,但是被追上来的保安打断了腿。
“你?”厂长用枪指着一个倒下的人的头说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怒目瞪着厂长。
“我要开枪了,谁站出来?”
双管猎枪顶着他的脑袋,随时准备击发。
“我……”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从人群中走来出来,他因为瘦小,所以没有参与战斗,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他骨瘦如柴。
“很好,把这个人给我关进禁闭室,其他人快滚!保安清理现场。”
厂长回头离开。
杨妮妮不忍心看那个矮小的男人被带走,他被粗暴地拖进了警备室里面……
发生了这个惨案,想要潜入警备室中是不可能了,但厂长手上拿着吴叔的枪,已经意味着吴叔私藏枪支的事情被发现了,必须得赶紧告诉吴叔。
杨妮妮立刻动身回到宿舍里。
但为时已晚,吴叔的邻居说他早已被带走了。
“杨姐,你有什么心事吗?怎么看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从卫生站里帮忙回来的韩遇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
杨妮妮不想牵扯其他人参与进来这件事,但她又很害怕,担忧吴叔的安危……
“杨姐,我听说发电站那边出事了,卫生站里来了很多伤员,你之后一定要小心啊!”
“嗯……”
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那个被带走的男人脸上挂着空洞的眼神,地上的一滩滩血迹不堪入目,似被那些抗议者所传染,杨妮妮的内心有一种无名的怒火在酝酿。
但是对于她这个只有十岁的女孩子而言,她能做到什么呢?她拯救不了那个瘦小的男人,拯救不了吴叔,也拯救不了那些濒临饿死的人……
“杨姐,你是在担忧我们会吃不起饭吗……不用担心的,我爸爸是工程师,我们一家都能过上温饱的生活的。”
“可……那些没东西吃的人呢?”杨妮妮低声说。
“杨姐,你在说什么啊……爸爸和我说过其他人过上什么样的生活不重要,只有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在这个悲惨的世界,先确保自己的安危不好吗?”
杨妮妮沉默了一会……
“你说的对,韩遇……我们回去吧,早点洗澡睡觉了。”
……
可是,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一切的言语都是无力的,杨妮妮的内心开始被一种名为“恨”的东西压迫着,即便闭上眼睛入眠,梦中也会重复着同样的情绪,让她不知所措。
第二天,一场广播匆匆地叫醒了她。
“请所有人员,前往地表的会议大堂,有一场会议要所有人参加。”冰冷的广播音说道。
穿上棉袄,杨妮妮来到地表的会议大堂。
说是大堂,其实是一个露天的大台,下面还没有板凳,参会的人只能站立。
所幸今天不太冷,太阳在头顶高高地挂着,投送着若有若无的白光。
然后,杨妮妮看到了吴叔,他站在大台上,双手双脚被镣铐锁住。
他脸色不太好,显然昨晚受到了不小的折磨。
“大家看好了!”那位包工头拿着昨天抗议者的喇叭说道。
“这名危险分子,私藏枪械!罪该死!”
包工头拿起一条不知从哪找来的皮鞭,在吴叔后面抽动着,鞭打他的后背,因为被绑住了嘴,他叫不出声,踉跄着维持平衡。
然后,厂长走上了大台,拿着话筒。
“今天,主要是杀鸡儆猴,这名危险分子私藏枪械,不知哪天就会对自己人开枪,必须严厉惩治!依照法规,应当处以流放。”厂长说。
“乌冬镇的居民们!昨天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一群被煽动的人在警备室前闹事,所幸他们没有枪,所以没有发生太多的人员伤亡,但不巧的是之后我们就发现了一名私藏枪支的坏分子,这是很危险的开端。处于难关中的乌冬镇不应该发生任何冲突,特别是会导致人员伤亡的枪战。我劝大家留意身边的人有没有同样藏着枪支的人,如果发现了要尽快举报,否则他们明天就会把枪口对准你!举报者有赏,能够获得更多的食物。你们晓得了吗?”
厂长环视一周,没多少人点头,但还是宣布了接下来的命令——“我宣布,剥夺乌冬镇居民吴志毅的居住权,处以流放罪,将他驱逐出乌冬镇!”
两名高大的保安抓住吴叔的手臂,将他带下台,但在这时,另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放下他!”
一个稚嫩的女声喊道。
保安回过头,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我说放下他!!”
声音的来源是一位十岁左右的女孩,旁边的人都在劝阻她,但她没有退缩。
“杨妮妮?你在干什么!?”韩遇父亲惊声说,他赶紧抱住她,想要拉她回去,但是她灵活地钻出了他的掌心。
“吴叔是无辜的!错的反而是你们!乌冬镇的败类!你们自私自利,一点都不关心我们这些底层人!明明我们都快饿死了,却连多余的一点口粮都不愿施舍!”杨妮妮愤怒地说道,握紧她的小小拳头。
“来人,把这个女孩关起来!”厂长不以为然地说。
“没有我们这些底层人日日劳累干活,你们哪能这么心安理得地高高在上享受!一群吸血鬼!”杨妮妮已经被愤怒吞噬了理智,丝毫不在意向她靠近的比她高大数倍的保安。
“喂!小鬼!这是是谁教你的话!?真该好好管教你了!”保安扯着她的头发将她带到厂长面前。
“是那个吴志毅教你的?真是起了不小的坏影响啊。”厂长用力揉捏着杨妮妮的脸说。
吴叔看见杨妮妮要被带走了,想要挣脱镣铐,但迅速被制服了,嘴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绝望地看着杨妮妮被关进了原本装货物的铁笼子里。
不!!!
……
禁闭室里漆黑得不见五指,空气异常苦闷,比外面更甚。
杨妮妮被带上了和吴叔一样的镣铐,跪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呼……”
大口喘着气,杨妮妮的内心焦躁的情绪得不到平复。
“可恶……要是我能变强,打败他们就好了……要是我能和异兽一样刀枪不入,我要将他们全部撕裂!”杨妮妮咬紧着嘴唇自言自语道,她尝到了自己嘴唇里流出来的血,那股平常避之不及的血腥味如今已经变成了仇恨的催化剂,催使着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
“谁这么吵啊……老子好不容易睡着……”有个人在黑暗里说道。
那是昨天被抓的那个瘦小男人,杨妮妮透过门缝里微弱的光线认出了他。
“女孩?那帮畜生怎么连小女孩都能下手!?真是连畜生都不如……小闺女,你是犯了什么事被抓进来的?”
“很严重的事情……我当面谴责了厂长那些人,可是我真的好恨好恨他们……吴叔,就要被他们害死了……”杨妮妮委屈落泪,泪珠顺着她的脸滑入嘴里,同鲜血交杂在一起。
“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闺女,不过你年龄这么小倒还情有可原,以后还会有机会的,我就没机会了……”男人躺倒在地上,叹了口气。
“小闺女,你叫什么名字?”
“杨妮妮。”
“好,杨妮妮小朋友,你要记住了,光发泄情绪是没用的——这个世界里情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一个人要成大事业,要有理性,也就是说要有长远的目光,不要被情绪所左右,从而作出些本质上是对事情改变没有任何益处的事情。你要学会思考,虽然你还小,但多思考些就长大了。”
“思考……长大……”杨妮妮自语,这个两个词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她比同龄人要聪明得多,要成熟得多。
“长大了你会发现,一开始看这个世界表面上是很复杂的,参悟了一些道理之后,又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是由很简单的道理所左右的,依靠这些简单的道理,你就会走上正确的道路,带领社会走向进步——我看得出,你潜力不小。”
“我吗……”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冷静下来,观察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思考因何而动,思考因何而战。我只能教你这些,其他的就要你自己领悟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
男人接下来被带走了,之后杨妮妮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
在禁闭室这安静又阴暗的环境里待了一天,杨妮妮终于冷静了下来。
门缝微微打开,光线透了进来。
刺眼,夺目。如同婴儿第一次见到手术台上的亮灯,杨妮妮缓缓张开眼睛……
吴叔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杨妮妮!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虐待你?有没有不给你东西吃?快起来,大事发生了!”吴叔连串的话语好似弹珠击打在杨妮妮脆弱的思维链条上。
“吴叔……?你怎么还在?”
“来,我把你身上的锁解了,走吧。”吴叔解开杨妮妮身上的镣铐,把她抱出禁闭室。
“这是,怎么回事?”
……
“刀枪不入的少女……这世界上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真的!我亲眼看见有好几把长枪对准她打,但都没有用,而且啊,那些异兽好像都听她们的话!”
“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今天咱们可算是解放了……她们可是我们的大救星啊!”
杨妮妮被吴叔带到原来的露天会议大堂,现场凌乱不堪,杨妮妮看见原来的保安人员这时候被解除武装,被工人们制服在地。
在大台的中央,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少女举着一把手枪,在她前面的是被五花大绑的厂长。
“我是来自松城的魔法少女,我们是来解救你们的。”
厂长的嘴被绑住说不出话来,杨妮妮能看见他脸上的惊恐表情。
台下,厂长的亲属被围了起来,有些失去理智的人在向他们拳打脚踢。
“魔法少女……是什么?”杨妮妮对这个名词感到疑惑。
太阳仍是那样,高挂于空中,只是,这次的光芒更加刺眼。
冷风刮过,吹动着那名少女的长发。
“依辽北省松城魔女委员会的决定,我宣布——”站立于台上,位于风口浪尖的少女说道。
“判处石山县,乌冬镇黑帮分子刘德刚,死刑!依群众投票,其亲信流放。”
砰!
鲜血洒满土地。
那一天开始,名为魔法少女的宿命,交织在杨妮妮的命运光锥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