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间,疏月在白石镇已悄然度过了一年半的光阴。

这一年半里,她将“苟”字诀发挥到了极致。

每日除了必要的劳作和采购,大部分时间都深居简出,全力压制修为,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真正的资质平庸安于现状的炼气期散修。

小院被她打理得越发井井有条,菜畦青青,甚至还搭了个葡萄架,颇有几分田园闲趣。

而最大的变化,来自于林小溪。

当年的瘦弱少女,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在疏月不动声色、以“月姨经验”为名的指点下,她的修为稳步提升到了炼气五层,在这偏僻小镇已算得上是个小高手。

身体长开了,性格也开朗了许多,但那份纯善和倔强依旧未变。

她几乎成了疏月的半个女儿和正式弟子,镇上人都笑称她是“月娘子的贴心小棉袄”。

林小溪对“月姨”的依赖和崇拜与日俱增。

她不仅包揽了大部分杂活,还跟着疏月学了许多“散修的经验”如何辨识草药,如何布置简单的陷阱,如何从妖兽爪下逃生,甚至是一些粗浅的丹药炼制和阵法基础。

她练剑时,疏月也会在一旁看着,偶尔随口提点几句发力技巧和步法配合,总是能让林小溪豁然开朗。

“月姨,您懂得真多!感觉您比镇长老爷爷还厉害!”

林小溪收剑,擦着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躺在摇椅上假寐的疏月。

疏月眼皮都没抬,懒洋洋道:“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多罢了,好好练你的剑,别偷懒。”

“唉,教徒弟真是个体力活……还好这小丫头省心,比那个……省心多了。”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那个人的身影,即便隔了一年半的时光和万里之遥,依旧会在不经意间闯入脑海。

那个会在她故作冰冷训斥时,偷偷红了眼圈却倔强地不肯掉泪的小丫头,那个在黑风涧遇险后,被她带回来疗伤时,小心翼翼拽着她衣角不肯放的小可怜。

那个在月色下练剑,身姿翩跹,会因为她的偶尔驻足而练得格外认真,眼底藏着细碎星光的少女, 那个……最后用冰冷眼神看着她,说出“弟子告退”的晴晚。

“一年半了……她现在怎么样了?应该……早就筑基成功了吧?以她的天赋和那股狠劲,说不定都快中期了?楚逸应该能照顾好她……晚晴……柳清絮……唉……”

她总是强迫自己打断这些思绪。

回去了又能怎样呢?

解释不清,反而可能带来更大的麻烦。

不如就这样,相忘于江湖,至少……知道彼此都还活着。

而她不知道的是,远在沧澜宗的晴晚,在这漫长的一年半里,经历了远比她想象中更多的磨砺和……思念。

惊鸿峰上,晴晚的修为的确如疏月所料,已然突破至筑基中期巅峰,距离后期仅一步之遥。

她的“冰煞”之名更加响亮,剑下败过的同阶甚至高阶修士不知凡几。

她常年在外执行危险任务,回峰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使回来,也多半是在自己的小院内闭关,周身的气息冷得能冻伤人。

只有在最深沉的夜,或是修炼间隙极其偶然的失神瞬间,那冰冷的盔甲才会出现一丝裂痕。

她会想起,刚入惊鸿峰时,那位高高在上清冷如月的“师姐”,虽然总是板着脸,却会悄悄在她累得睡着时,为她披上一件带着冷香的衣袍, 会想起,她剑法初成时,笨拙地想展示给对方看,对方虽然只是淡淡一瞥,却精准地指出了最关键处的不足,让她受益匪浅,会想起,有一次她贪玩受了伤,不敢声张,是“师姐”发现后,一边用冰冷的语气训斥她,一边动作轻柔地为她清洗伤口上药,那指尖的温度,她记了很久很久……

那些被刻意压抑深埋心底的柔软记忆,总是在她最不设防的时候翻涌上来,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和难以言喻的眷恋。

“师尊……师姐……您到底在哪里?”

“就因为那个吻……就因为我的误会……您就真的不要惊鸿峰,不要……我了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会带来几乎令人窒息的痛苦。

她只能立刻用更疯狂的修炼和战斗来将其压下,让身体的疲惫和疼痛掩盖内心的荒芜。

她变得更强,也更孤独。

……

又过了半年,白石镇依旧平静。

这一日,疏月正在指点林小溪炼制一种最基础的疗伤药粉。

林小溪天赋不错,学得很认真,但控制火候还欠些火候,小脸上沾了不少药灰,显得有几分滑稽。

“心神合一,控制你的灵力输出,不要急……”疏月在一旁看着,偶尔出声提醒。

她看似随意,实则神识微动,极其隐晦地帮林小溪稳定了一下即将失控的炉火。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而陌生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般,瞬间扫过了整个白石镇!

这神识强度,远超筑基期的镇长,赫然是金丹期修士!

疏月浑身猛地一僵,脸色骤变!

她本能地切断了那丝暗中辅助的神识,将自身所有气息死死压制在炼气期,心脏狂跳!

“金丹修士!怎么会突然有金丹修士来这种小地方!”

那股神识似乎只是路过,随意一扫,并未过多停留,很快便如同来时一般,悄然退去。

镇上的其他人,包括炼气五层的林小溪,都毫无所觉,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疏月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后背衣衫尽湿。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幸好我反应快!”

她强作镇定,对一脸懵懂的林小溪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

林小溪虽然觉得月姨脸色似乎突然有些不太好,但也没多想,乖巧地点点头,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疏月坐在院子里,心有余悸。

她不确定那金丹修士是否真的没有察觉到异常。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极度不安。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正午,一位气息渊深的老者,毫无预兆地出 现在了疏月那简陋的院门口。

老者目光平静地扫过小院,最后落在了正在假装给菜地浇水的疏月身上,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疏月耳中

“沧澜剑宗玉衡,路过此地,察觉道友气息深藏不露,似是故人功法路数,特来一见。”

疏月手中的水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她缓缓直起身,看着门口那位面带微笑的老者,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被发现了!还是被最爱凑热闹心思剔透的玉衡长老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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